垂怜 - 垂怜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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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转瞬即逝,她也说不好是什么。
    “辛苦陈公公大晚上特意跑一趟了。”
    陈焕面不改色地拿皇上当挡箭牌:“为皇上与郡主办事,怎会辛苦。”
    “皇上体恤,臣感激不尽。”
    枫黎客客气气地说套话,而心中嘀咕:才装醉回来没多久,皇上怎回这么快就知道?
    这时,陈焕从食盒里拿出刚好温热的醒酒汤,上前几步,在她面前弯腰。
    双手执碗,恭恭敬敬地奉上前去。
    她抬眼,视线就落在了陈焕修长漂亮的手指上,略做停留。
    唔,陈公公倒是连手指头都长得有模有样的。
    先前竟是没注意到。
    陈焕发觉她的视线,瞬间便想到了梦中宫女的那句——
    司公的手指真是漂亮。
    眨眼间,他的耳根红到像是渗了血。
    手指也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枫黎见了,心中又是忍俊不禁。
    陈公公这是……又脸红了?
    这回可是连碰都没碰他一下,只看一眼而已。
    她越发觉得陈焕与宫中的其他人不同,偶尔的反应奇奇怪怪的,但不招人厌烦,反而能给她宫中的无聊生活增添些许乐趣。
    因宴会上众多阿谀奉承而烦躁的心情,忽而转好些许。
    她接过碗,将里面的醒酒汤一饮而尽。
    陈焕立刻垂眼,眼皮微瞌,不去看她白皙而缓缓滑动的脖颈。
    被郡主用略带迷蒙的欣赏眼神盯了手,就够他胡思乱想的了,若再乱看……
    呵,他真是失心疯了。
    见郡主抬手,他上前接过了碗。
    动作熟练而恭敬,哪哪都叫人挑不出错。
    “郡主既然用完了醒酒汤,奴才便退下了,郡主早些休息。”
    “嗯,去吧。”枫黎装醉装得很像,倚在榻上懒洋洋地看着他,状似不经意道,“陈公公往后再来,不用那么拘谨,本郡主又不是豺狼虎豹,还要你在殿外做许久的心理准备、整理半天仪容才敢进来么?”
    她的语气很和善,甚至因为装醉而显得比平日里绵软一些。
    可听到这话的瞬间,一道寒意顺着背脊直往上窜,弄得陈焕头皮又凉又麻。
    郡主竟然知道他在殿外驻足了一阵!
    明明没瞧见有下人在附近啊。
    陈焕屏息,抿住嘴唇,压下了漫出心头的瘆意。
    郡主能发觉这些细节,那旁人也能。
    他好似走在悬崖上,一不小心就会彻底暴露。
    握紧拳头,掐了自己掌心一下。
    他深深垂首下去:“郡主尊贵,奴才不想碍了郡主的眼,叫您不悦。”
    顿了顿,又道:“奴才告退。”
    -
    还好郡主想错了方向,会错了意。
    呵,也是。
    郡主怎么会主动觉得一个太监对自己有那方面的心思呢。
    陈焕庆幸自己的心思没有暴露,又因此有些发堵。
    “干爹,干爹。”
    陈顺跟在陈焕身后,紧着追了好几步,才将将追上。
    他小声问道:“干爹可是在郡主那碰到了什么事?回来之后一直不太高兴似的。”
    陈焕坐在榻上:“没事。”
    自然是没碰上什么事。
    又能有什么事呢?
    见陈顺端着一盆水放在他身前,一副做错了的样子要帮他脱鞋,他敛了下眉头,往外摆摆手,让陈顺起来到一旁站着去。
    “不是早告诉过你,咱家不需要你伺候这些么?”
    他一向不喜欢有人近身,便是有了些权力有人伺候了,也只限于外袍而已。
    陈顺解释:“儿子是觉得,今日许是惹干爹不悦了……”
    “算不上不悦,但以后别再做那种事了。”
    即便这次没叫人真察觉出什么,可下次、下下次呢?
    管不住自己的心思和行为,早晚要出事。
    陈焕越发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陈顺一怔,心说,果然还是发生了什么,而且还对干爹影响颇大,不然以干爹的性子,定要骂骂咧咧地把脾气发出来,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沉默得叫人更加不安。
    他低头称“是”,停顿片刻,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问:“干爹可是以前与郡主相识?”
    定北王早在十几年前就被遣到北地守边,而干爹一直在宫中当差未离开过京城。
    若说认识,也只可能是在定北王还未出京时。
    可那会儿郡主不过两三岁,而干爹也才十余岁,怎么看也不像有交集。
    怎么想,都不太合理。
    而干爹对郡主的关注却是事实。
    他又补充:“还是干爹与王爷相识?”
    陈焕牵动唇角:“咱家何德何能,与王爷和郡主相识。”
    不过是大梦一场。
    真的只是……大梦一场。
    许是夜深了,人总容易在这种时候伤怀,他想到自己有那么段时间,日日最期待的就是忙完了当天的差事以后回来睡觉,好能做个有人关怀呵护的美梦,眼角微酸。
    都说最苦的是得到之后又失去,可他呢?
    他从没真正得到过什么,如今,却像是失去了一般。
    实在荒谬。
    他明明可以从一开始就不期待的,他以前也从未期待过什么。
    偏偏就做了那样的梦,偏偏让他见了梦里那张脸。
    一个来月的时间,想避开她,又在碰面时忍不住多多看上几眼。
    喜欢郡主么?
    他不觉得。
    那些微妙却称不上喜欢的情愫,究竟算什么呢?
    他似乎只是期待郡主能待他好,能像梦里那个宫女一样爱他护他。
    他只是想得到那样的感情。
    真是可笑又无耻。
    他一个阉人,一个奴才,毫无付出也不曾对人家动过真感情,却想让郡主对他产生情爱、宠着护着,还能再不要脸一些么?
    他怎么敢想啊。
    第十六章 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
    陈焕似是一下子醒悟了自己的荒谬,一连数日,再也没出现在枫黎面前。
    就是有到她面前的机会,也刻意地避开了。
    而枫黎也没再主动找他做事。
    在刘公公面前被她护着时心头浮出的微妙喜悦,好似只是半梦半醒间的错觉。
    他想,他们之间大概也就这样了。
    每年初九,皇上都要出宫祭天。
    这是每年年初最重要的大事之一,马虎不得。
    陈焕身为主管,自是需要随行。
    他又一次想起了梦境——
    梦中,皇上在祭天的回程遭遇了刺杀。
    若是没见到与梦中名为枫黎的宫女样貌一模一样的云安郡主,他或许不会多想,但已经有了一部分与现实相对应,他就不得不打起精神,多留意一些了。
    他特意向皇上提议多加守卫,在祭天之前将沿途房屋彻查了个彻底。
    这样安排下来,才算稍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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