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夫君相看两厌 - 我和夫君相看两厌 第127节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不用,你跟着就够了。”
    从安福门出来,两人径直走入颁政坊。
    来到灵妙观。
    林丛琢磨着眼下的情形,小心的问,“方才听鲁使君最后提到世子之死,而世子又是被灵妙观的都管发现的,苏都知可是察觉了什么新线索,前来问话?可要属下先去找都管来?”
    苏露青抬手止住,想了想,“不必惊动都管,你悄悄去探,他如今是不是还在寝院,不曾出去过。”
    林丛领命离去。
    她则信步在观内随处走走看看,遇到觉得合适的神殿,就走进去,上一炷香。
    灵妙观每到固定日子就有斋醮仪式,今天正好是新一轮斋醮仪式,前来进香的居士已经参加过仪式,自行于各处参悟。
    也有不少人来凑热闹,跟着一起祈福。
    路过一处偏殿时,苏露青看到偏殿后面,绕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她跟上去,看到裴昭在偏殿后面,正在哄着一个哭泣不止的小道童。
    那小道童她也见过,是经常跟在泰王身边的,似乎是泰王的亲传小弟子,叫小禧。
    今日灵妙观斋醮,泰王自然也会到场,也不知这小道童又发生了何事,专门跑出来哭。
    看裴昭哄那小道童的举动,两人似乎已经认识许久,十分熟稔。
    她正思索其中关节,身后不知何时走来一名道士,连她都不曾察觉。
    那道士出声对她说,“施主,此处不宜久留,还请施主到外面去。”
    这一声也惊动了后面的两人。
    裴昭看到是她,略有些诧异,和那小道童说了几句话,自己朝她走来。
    “见过苏都知。”
    “你常常来这里?”苏露青问。
    “是,”裴昭对灵妙观很是熟悉,引着她走到香客多的地方,又解释一句,“此处神殿有些不成文的规定,女子不宜久留,所以那位道长才会那样说。”
    她眉头略皱,暂时不去理会这等歪理。
    又听裴昭接着道,“我……在京中没有闺中好友,平时只在别院与侯府两处地方,闲时便喜欢往各处寺庙道观走走,一为长些见识,二是想替义父、义兄和苏都知祈福。”
    “有心了,”苏露青看向那小道童离去的方向,“你与小禧很熟?”
    “不算熟,不过时常会在道观见到,他虽是泰王殿下的亲传小弟子,到底年纪还小,参禅打坐坐不住,总会溜出来偷玩。”
    之后两人又随意说了几句话,裴昭便告辞离开。
    不多时林丛也回来秉道,“那都管始终留在寝院,属下去看的时候,正有弟子给他送素斋。”
    听上去一切如常。
    “苏都知,世子的事一直没有进展,虽说泰王殿下从不催问,但这种事若是一直停滞下去,恐怕夜长梦多,而且……”
    “而且什么?”
    “如今天气愈发暖了,世子的尸身存放不住,已经很腐败了。”
    “先让冰井务多送些冰,”与林丛的急切相比,她十分淡定,“何况,谁说世子之死,没有进展了?”
    “那……”
    “时机还不到,再等等。”
    ……
    鲁忠之死的消息,暂时压在乌衣巷内,一切知情者都被长礼控制住,整个乌衣巷看上去依然风平浪静。
    梁眠回禀过各项事宜,十分遗憾的说,“可惜鲁忠药瘾犯的时机太巧……”
    “不是时机太巧。”
    苏露青从旁抽出一份永嘉元年的卷宗,翻开看了看。
    “不是?那……那是故意当着苏都知你的面灭口?”
    梁眠震惊,压低了声音,“难道,乌衣巷里还有耳目?”
    苏露青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乌衣巷里,什么时候没有耳目了。”
    她跟着朝梁眠勾勾手指,梁眠立即附上前来。
    “你去医官局……”
    交代过几件事,时候已然不早,回府时,正巧碰到同样刚刚回来的秦淮舟。
    她有些意外,“大理寺又碰上棘手之事了?”
    对于她状似调侃的试探,秦淮舟倒是没有避重就轻,反而在回房以后,回答起这个问题,“从户部临时调来一批文书,看得久了些。”
    “原来如此,不过,”她意有所指,“大理卿就算再如何急着推乌衣巷进刀山火海,也该仔细自己的身子。”
    关心的话说得夹枪带棒,秦淮舟只当不觉,“此事算是抢天时,不得不加紧去做。”
    转而又道,“听闻苏都知把鲁忠带回乌衣巷了?”
    “是啊,”她也直接答道,“还想知道什么?”
    秦淮舟摇摇头,“没什么,鲁忠毕竟还是宫中的人,苏都知选择动他,想来有自己的考量……”
    余光里瞥见她拿着什么东西朝自己这边走,随口问一声,“你要做什么?”
    苏露青回答的十分简短,“你。”
    灯火在琉璃灯罩内跃动,四面流淌出暖黄的光。
    她抓过他的手,咬破他拇指,然后面无表情的挤出血珠,小心的往指腹周围抹匀。
    接着,继续抓着他的手,让他在一份印有钤印的手令上,按下一个指印。
    做完这些,她晃了晃手令。
    “明日,我去大理寺提人。”
    第89章 第89章
    手令,指印,提人……
    赌约。
    秦淮舟顾不及手上隐隐的刺痛,目光追过去,“这么说,苏都知应约了?”
    苏露青正将手令摊开在掌心,吹干上面刚刚按好的指印,等指印干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新调来的文书,大理卿看完可有新进展?明日乌衣巷可能听令拿人了?”
    听她说起这件事,秦淮舟暂时放下追问,思绪跟着转回到之前的事情上。
    先摇摇头,目中带出一点疑惑,“大理寺从户部临时调来仓部历任官员的钤印文书,在这些文书中,偶尔会看到一笔处理‘粮草折损’的批示,数量不大,且隐在大量出纳类目里。”
    她听出未尽之言,将手令折好,坐在桌边,“折损粮草运往何处处理,没有写明?”
    秦淮舟点点头,“这里面能做文章之多,可见一斑,如果顺着这条线往后推,连去年淳德七县那二十万担无故被换成麸糠的赈灾粮,都与之有关。”
    苏露青很快也想到,此案虽然已经结案,也因此成了揭开后续重重迷雾的关键,但那真正的二十万担米粮,和掉包之后本应还余出的四十万担麸糠,至今还不见踪迹。
    想到这里,她看向秦淮舟,故意先往另一个方向猜,“这么说,大理寺查到麸糠的下落了?”
    秦淮舟摇摇头,“这批麸糠究竟存不存在,还在两说。关键是,这样一批米粮,除了朝廷下令运送以外,其他任何人运输,都会立即被人察觉,更不用说运送二十万担所需的人力、物力,即使整个户部都参与其中,也未必能完全做到隐秘。”
    说着话,秦淮舟铺开一张纸,画出一个位置,“太仓在禁苑,所储米粮供城中百姓所用,禁苑之中有大量禁军驻守,如果从这里下手,很快就会被禁军发现。”
    之后他另画出几处位置,接着说道,“运送到长安的粮草,大部分走的是水路,经漕渠,进西市码头,之后,粮草会再次送往不同的粮仓存放,除了送往各坊,还有一部分会通过永安等渠,运到城外。”
    苏露青单手托腮,看他不断挥笔在纸上画过,心中跟着思忖:
    一旦出城,这些粮草在途中具体都经了谁的手,即使是户部负责押送的官吏,怕是也说不清楚。
    图上画下的除了太仓,还有义仓、转运仓、军仓等,用途各异,平时运作起来井井有条。
    这些粮仓在出纳上涉及的钤印文书同样正常得很,所以就显得粮草折损格外显眼。
    琉璃灯罩里的烛焰渐弱,灯火照出的范围变窄,纸上墨痕跟着融进烛影里,有如轻云蔽月。
    她的目光落在秦淮舟执笔的手上,刚刚被她咬破的拇指还残留有血痕,玉上有瑕,却也溶成浑然天成的纹路。
    这样看了一会儿,她忽然伸手,从他手里抽走那支笔。
    握笔的人似乎并没有怎么使力,紫檀木的笔身脱手而出,其上还残留着刚刚的温度,又立刻被新的温度覆盖。
    骤然被抽走了笔,她注意到秦淮舟看向她的眸中闪过一抹讶异,但他却没有开口询问,只仍以眼神示意。
    狼毫笔尖重新蘸墨,毫不客气的在纸上打出几个叉。
    她这才转了转笔,随手往笔架上一搁,似笑非笑看着他,“大理卿今晚说了这么多,应该不是兴之所起,和我随便说说吧?”
    回答她的,是被轻缓拿起的琉璃灯罩,搁在书案上时,发出一点轻微的“笃”声。
    灯芯被剪去一截,烛焰重新变盛。
    秦淮舟做完这些,才开口道一声,“苏都知……慧眼。”
    然后坐回原处,垂下眸子,借着烛火的光亮,看一眼拇指指腹。
    一点血痕凝在指腹上,清晰的显出指纹,四周干掉的血迹颜色比先前淡了一层,只在中间还凝着一点深色,是一道纹路清晰的小口子。
    看过之后,他翻回手腕,手指自然蜷起,搭在桌边,重新朝她看过来。
    “如今山雨欲来,开明坊那些消失的栗缨,或许和这些折旧粮草一样,通过相同的流程流向城外,我算过日子,最迟到大后日,户部就会开出一份粮草折旧的批示,大理寺的人无法散落到城中各处,眼下能做到这种程度的,除了金吾卫,就是贵处的亲事官。”
    果然。
    她抬手点向被勾画一番的纸,“不是让乌衣巷下刀山火海,就是让乌衣巷以巡查之便替你打探,大理卿曾口口声声说过的,衙署之间各司其职,没有谁差遣谁的话,难道都忘了?”
    秦淮舟轻咳一声,“我想查的,难道不也是苏都知在查的?”
    她轻笑,笑意未及眼底,“那你说说看,我在查什么?”
    “苏都知当真想让我说出来?”
    屋内一时安静下去,灯影摇曳,暖光晃在脸侧,洒落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两人的视线在灯火中交汇,她看到秦淮舟眼中坦然的神情,和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添加书签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