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夫君相看两厌 - 我和夫君相看两厌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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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要推门。
    梁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正要阻拦,忽听门内传出一道女声。
    “这么着急?”
    几个人提起的心同时一松。
    “我还想再听一首呢。”
    和之前一样的清冷,漠然,还有讥诮,总之,听不出任何与新妇子沾边的语气。
    秦淮舟手上动作一顿,睫羽轻颤了颤,压下眸中情愫。
    他有些嘲弄的勾勾唇角,后撤一步,开口回道,“只有三首。”
    “真小气。”
    屋内,苏露青坐在梳妆台边,从镜中看着宫人紧张飞速的为她梳好最后一绺头发,插上簪环,“我头发乱了,还没梳好,你要是没有催妆诗了,就多等等吧。”
    门外沉默了片刻,接着,她听到了第四首催妆诗。
    与前面三首不同,第四首看似也是催妆,实则拐弯抹角的试探她,甚至还把她在屈府时曾对他说过的“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也化用了进去。
    她听得撇一撇嘴。
    不过是让他多等了几刻钟,这人怎么一改平日那副谦和矜贵的样子,变得睚眦必报的?
    果然表里不一。
    正想着,凌然提醒她,时辰到了。
    她拿起手边团扇。
    刚要往门口走,凌然忽地碰了碰她的手臂,让她将手臂向上再抬起一些。
    同时轻声低语,“苏探事的额角破了,敷粉不能完全遮住,还是拿团扇再多挡一挡吧。”
    听到凌然提醒,苏露青才忽觉,额角之前被撞的那处,隐隐约约的刺痛,好像比方才更厉害了。
    走到门口时,她将团扇举得高了些,又跟着凌然的指引,将团扇稍稍偏过去一点,团扇边缘这才堪堪遮住额角,她不免在心里又叹一声,这团扇如果再做得大些就好了。
    好在她知道,秦淮舟是一定不会盯着她看的,这点意外,多少还能遮掩过去。
    门一开,透过团扇扇面,她看到端然静立在门外的红色身影。
    那身喜服红的有点刺眼,她在迈出门之前,先在心中默念三声:权当他被贬官现在穿的是绯色官服。
    心里那点不快才算消退,大步流星朝前走。
    秦淮舟也没说话,呵出一口气,与她并肩前行。
    院门已经开了,一众傧相侯在前面,口中道喜,眼里却都是不由自主的打探。
    真的太好奇了,这两个恨不得对地方下死手的人,竟然就这么成亲了。
    看刚才里头拦门那架势,还以为亲事要黄了呢,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也没怎么样嘛。
    迎亲花车停在院门口,阆国府的人也都等在外面,目送他们离开阆国府。
    花车在布政坊内绕了一圈,最后进入苏府。
    车帘被人自外面掀起,苏露青起身下车。
    刚探出身子,就看到眼前伸过来一条手臂。
    红的衣袖拂来,像一片云,衣袖自然垂落下去,几不可查的与她的衣服相接。
    她垂眸看着伸向自己的那只手,滚着暗金线宝相花纹的袖口盖住一点手背,那是一只修长的手,挨过来时,手心朝下,手指自然的弯曲。
    借着满府的灯火,她看到如玉的手背蜿蜒着的青色血管,和手背上微微鼓出的筋,如同玉的纹路。
    一个念头忽地冒出来:
    秦淮舟的手很好看。
    几乎是立刻,她被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惊住。
    闭目深吸,随即神态自若的伸手,扶住他的手臂。
    俯身下车时,手里跟着不由自主抓握一下,红云立时皱出几缕深色,仿佛她抓着的不是手臂,而是可供她扶住的栏杆,以至于出于惯性,直接就把全身力量都倾过去。
    被抓着手臂的人,暗暗使力擎住这些力量,不动声色给她做了次支撑。
    她依稀听到秦淮舟的呼吸声,在某个时刻重了一下。
    两人间的距离因此被迫拉近一点,她闻到一缕熏香气味,像是掺杂了广藿香和沉香,三分提神一分醉人。
    分开时不免腹诽,不愧是天子近臣,准备的十分充分。
    “团扇,抬起来点。”耳边忽地传来他的低语。
    她停在原地,保持原样没动,“怎么?”
    “没怎么,”秦淮舟错开一步,恰好挡住旁边投过来的各种视线,“尾巴露出来了而已。”
    苏露青神色一凝。
    今晚婚礼,府中各处都灯火通明,到处亮如白昼。
    灯火的光影也会放大细微阴影,她额角破口处压了厚厚几层粉,在灯影里有些突兀。
    秦淮舟这是在提醒她,遮好额角的伤。
    没想到他竟然还注意到了。
    不愧是以办案严谨缜密著称的大理卿,一视同仁,洞若观火,明察秋毫。
    ……啧,大意了,没瞒住。
    苏露青隐蔽的调整好团扇角度,在礼官的唱喏下完成余下仪式,然后目送秦淮舟被一众宾客拉到席间,灌酒。
    也不知道这位大理卿酒量如何,在场同僚是故意灌他的多,还是体恤他只让他过个场面活的多。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要考虑的,他浸淫官场多时,处理这种事,想来早已得心应手。
    ……
    回房以后,看到凌然还在里面等着她。
    皇后身边的大女官,举手投足是严苛的宫中规矩,一言一行都秉持着皇后的懿旨。
    只是此刻这位女官脸上多了一丝不安,见到她,先道了一声谢,“先前不知何故竟自睡了过去,险些误了吉时,多谢苏探事宽宏大量,不予计较。”
    说来也是奇怪,凌然想,她一直在立政殿当值,陪着皇后殿下多少个深夜都熬得过来,今日竟不知为何,突然困倦到不知何时睡去。
    被苏探事叫醒时,外面已经全黑了,她竟带头和宫人一起,在为苏探事上妆梳头这么重要的时候,睡了这么久——
    以至于时间仓促,给苏探事的发髻都没怎么梳好。
    越想越是自责。
    苏露青轻咳一声,眼里极快地闪过一抹愧疚,“既然已经过去了,此事凌女官以后莫要再提,我们只当什么都不曾发生。”
    凌然叹了口气,点点头。
    又道,“还有一事,要报与苏探事。”
    “什么?”苏露青有些诧异,该安排的,皇后早都已经安排过了,难不成还有什么新交代?
    凌然朝着门外拍了两下掌,另有一名女官模样的人走进来,行了一礼。
    “她叫贺兰枫,原是立政殿女官,皇后殿下特意将她调来府上,听候苏探事差遣。”
    苏露青看向贺兰枫,后者恭恭敬敬朝她又行一礼。
    凌然交代完毕,带领一众宫人回立政殿复命,贺兰枫领着府中的其他从内侍省拨来的人,等待苏露青的差遣。
    苏露青看着眼前这一大群人,头疼。
    看来宫中还是不放心,至于是不放心她和秦淮舟能不能和睦相处,还是别的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都退下吧,我要歇了。”
    这趟屈府暗查之行,虽然没查到账簿下落,但也有些收获,她需要独自静静,思索下一步要怎么查。
    贺兰枫恭敬应声,“是,屋外留了人当值,随时听候差遣,今夜值夜,便从下官开始。”
    说完,贺兰枫带着一众宫*人出去安排。
    人都走了,屋里顿时静下来。
    苏露青坐在桌边,回想方才在屈府看到的情形。
    忽听门声一响,她诧异抬头,看到秦淮舟从门外进来。
    步子迈得很稳,面上也没有多少酒后特有的红晕,眼神清明,不像醉的模样。
    “客都散了?”她问。
    秦淮舟点点头,“嗯。”
    屋内再次陷入安静。
    她向外间看去,秦淮舟自进门以后就一直坐在外间,动也不动,与她仿佛隔着什么天堑。
    一个念头在心中转了转,握着扇柄的手指愉快一捻,团扇在手中滴溜溜转了半圈,她随即利落起身,走到外间桌案旁,顺势一提衣摆,坐在他对面。
    “怎么?”秦淮舟察觉到动静,抬眼看过来。
    两人的距离近了一些,她闻到一丝酒气,不知是被他喝掉自然发散的,还是他故意洒在身上借机脱身的。
    手肘搭在桌边,团扇抵在下颌,她借着桌边灯烛的光亮,眼神的直白打量他。
    灯下看人,在原有的颜色上又添三分。
    灯火照得他眸光更亮,浓长睫羽眨动的时候,会不时在眼下轻扫出一片暗影,像蝶在振翅,倏然跃动的神采。
    不过被看的时间长了,就会用问句来反击。
    “到底何事?”
    苏露青轻摇着团扇,似笑非笑,暗含挑衅,“秦卿不知道成婚时要喝合卺酒么?”
    酒摆在桌案,扣得严丝合缝的小葫芦端正摆在酒壶旁,上面延长的红色丝线缠绕在小葫芦上,等着人将其打开。
    秦淮舟垂眸,同样看向酒壶,“自然要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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