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雾 - 65
踏出学校大门时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楚弋让她先去图书馆看书,自己现在被老师拖着一时半会走不了。
江芜看完消息正要往公交车站走被一个阴影挡住去路。
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跟着前面的人踏上别墅花园里纤尘不染的小路,她其实对于见楚弋爸爸没什么兴趣,只是方才去路被拦截到第叁次时才妥协上车。
因为她料不到谈话的内容,所以不愿意去面对这未知的事情。
落座的时候对面的人才抬眼看她,那种用财富堆积起来的矜贵气质以至于在看陌生人时都莫名产生点不屑。
和第一次见楚弋时的他的神情如出一辙,不过楚弋身上更多的还是纨绔。
待保姆在她面前放下杯温水出去后楚霆才不疾不徐出声,“江芜?”
她愣神了下立马点头,“是,您好。”尽管她对这视线不舒服但还是堆着面对老师时那种面孔来看对面的人。
而后就听见他直言不讳地开口,“我是楚弋的爸爸,你们在谈恋爱?”
因为这句话而莫名升腾起股奇异的紧张感,或许是和楚弋谈恋爱这件事没有公之于众,以至于被外人提起,更甚至是被他爸爸提起时,才让她感觉到心跳加速,嗫嚅着唇思考一秒后回答,“是。”
“也难怪,他进步这么大,原来有你这个年级第一在帮忙。”他自顾自说:“好像是从去年开始……几月来着,春天吧,你去给他当家教老师,我还疑惑呢,怎么那么多优秀的不要,偏偏选一个高中生,想必还是有过人之处啊。”他笑着说,语气里分明瞧不上,带着点嘲讽的意味。
“你们之间如何我不是很在意,来我也只是想说,毕竟你已经高叁了,不需要把太多时间花在楚弋身上,他会出国读书,然后……”
这样的话术老套又无趣,江芜听完后只说:“我们会分手。”
楚霆倒是没想到她这么爽快,自己还有些话没说完就被截断,抬眼认真打量了下,只见她起身,将椅子归位,然后离开,好像于她而言这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楚霆忽然有点气,这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整得今天这事是他小题大做了,气人。
江芜出了大门后直接打了车回家,刚才的谈话到现在才开始让她心乱如麻,楚霆话里话外的意思太明显,绕了大弯子的最终结论就是她和楚弋在一起目的不单纯,且两人就不是一条道上的,认清现实。
目的不单纯,她承认,但是楚弋也心知肚明,毕竟心思最不单纯的、这一切的开端是他,所以没什么好生气的,只是无论如何,这些事情都不应该出现,既然现在已经不需要,那么她和楚弋就该回到自己的轨道。
江芜回想起这几个月,楚弋也确实没对她做什么越界的事情,以至于她没去思考这段关系什么时候是个头,也可以暂且称为她的私心,从母亲去世后到现在,她似乎有意在逃避楚弋这个问题。
他给的那张卡压在抽屉的最下方再也没用过,内心有一个念头驱使着自己应该和他结束了。
因为,最初促使江芜开始这段关系的根源已经断了,已经没有接下去的必要,她一直都明白不该再继续,却没办法说出口,归根结底还是不想一个人,亦或者无形里也习惯了他在身边。
江芜尽心尽力地帮助楚弋提升成绩,他们的关系不像之前那般,一见面就要上床亲嘴,她在心里说,如果楚弋再有这样的要求她大可以提出分手,可是他没有,他安分得不行,又成天在她面前转悠。
江芜开始苛责自己的自私自利,又宽慰自己他们之间本来就是以情色为交易的,既然他不越界,她也有在用心,又何必责怪自己。
就算这样想内心也不能够平静,他爸爸的话还是在心里绕,总之,结束才是最好的办法。
一个多星期过去,江芜还没想好分手的理由,又回忆起上次提分手后楚弋那样子,她得理好措辞,反正要有理有据,得让楚弋接受,不然他不仅不接受又该生气。
这种紧张感不亚于要第一次上台做演讲,想到这,又觉得他无赖得很,非要缠着她。
所以整个12月,江芜总是以各种理由躲着他,楚弋倒是不恼,她既然不理,他也不强求,走廊上遇见了也只交换一个眼神,真和陌生同学没啥区别,这点和从前好像不太一样了,她开始怀疑,是否楚弋真对感情到了倦怠期,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好办了。
直到月底,楚弋提出要和她一起跨年,江芜扯谎骗他自己这两天要去亲戚家不在榕城,他那边说好,那回学校见。
本以为可以骗过他,元旦当天在家里写着作业时手机弹出消息,屏幕亮起,显示是楚弋,下方赫然两个字,竟带有那么点压迫感。
“开门。”
江芜心里一惊,心跳加速跳动起来,被拆穿后说什么都有点无力。
拉开门时楚弋就靠在墙边,神情淡然,眼下黑眼圈有些重,江芜本以为会等来质问,但楚弋一步踏进来关上门后把头抵在她肩上,“我有点困。”
很出乎意料的一句话。
怔愣过后手抵着他的肩膀问:“去我房间睡会儿?”
“不要了。”
他抬起头叹气起来,江芜心里又是一惊,楚弋牵她手坐到沙发上,头顺势靠下来,“你说榕城这天气没事吧。”
“有点过于热了,一点没冬天的样子。”
江芜一松,原来是为这事,她附和,“是。”
“咱俩放寒假去北方玩玩?看看雪啥的。”
江芜不自然地嗯了声,很轻,若不是楚弋靠着她,铁定是听不到的。
僵硬地坐了有一会,楚弋闭着眼靠在她肩头小憩,看着很放松,手搂着她的腰却很紧,直到门外响起敲门声,他堪堪睁开眼,有点起床气似的皱眉叹气,两秒后才松手让她走。
门外是楼下的阿姨,手里拿了个保温桶,一见她就笑吟吟的,“没吃饭呢吧,今天炖了鸡汤,喝点。”
江芜惶恐接过,脸热着道谢,“多麻烦您呀,我刚吃过了。”
“也喝点鸡汤补补,这高叁啊最废脑了,还有这对联,我儿子多写了,不嫌弃的话就收着,贴门这两边,喜庆。”
“怎么会,谢谢阿姨。”
“好,走啦。”
转身的时候楚弋已经好整以暇地在她身后,脸上困意全消,换上了如往常一般的无赖样问他,“我可以喝吗?”
江芜扯了下嘴角有意逗他,“不可以。”
说是这么说,他自己跑去厨房拿两副碗筷放在她面前,不动,就等她给他盛。
好幼稚。
吃完后楚弋顺手拿起那幅对联认真看了起来,“写得不错,我也会,我给你写,贴我写的。”
江芜看他,“有什么区别吗?”
“怎么没有,好歹我以前写的时候被人争着要。”
“吹牛。”
“不管,你家就得贴我写的。”
无赖至极。
说完楚弋兴冲冲跑回家拿了一堆看起来特上乘的笔墨纸砚随手往客厅的桌子上一摆,又想起没有红联,匆匆跑出门去买,回来时明显比刚来那会儿有活力多了。
他把宣纸摊开用镇纸压实,摆好一切后取出墨条,她看清上面的烫金字,“纯桐油烟墨”。
楚弋往砚台上滴了清水,举起墨条看她,“帮我磨?”
“不用墨水?”
“这个写起来更流畅一点。”
刚才那幅字写得确实很好,楚弋是一点也不想落败。
“我不会。”
“我教你。”
说完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已经被楚弋拉过去,墨条塞到手里,同时楚弋从后面圈住她,一手撑着桌子,一手覆握在她拿着墨条的右手上,清浅的呼吸浅薄地流淌到脖颈里,吹泛起细小的绒毛颤动,江芜微不可察地抖了下。
楚弋握着她的手出声,“斜切着磨,手按下去的时候要用点力,转的时候呢要轻一点,因为要写大字,所以水多放了,会磨得有点久,手酸了告诉我。”
他的气息落在她身上越来越热,江芜完全没听进去,手上是楚弋在用力,磨了不知道多久才结束,墨条放下后她心里莫名松了下来,想要跳出楚弋的怀抱,但他陡然向前,后背完全贴上她的胸膛,然后猝不及防的,楚弋低头张嘴往她脖颈上咬。
“楚弋!”
他没有用力,只是用牙齿叼着那块软肉磨,用舌头舔她,动作恰到好处地勾着她,使得江芜身体止不住发软两手撑着桌子。
她缩起身体,楚弋刚才握着她右手的那种只手往前捏住她下巴往他那边转,对上楚弋的视线后江芜后背已经冒出虚汗,他低头过来,视线在她脸上流转,好半晌才说话,“为什么躲我?”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安慰是自己学习过于紧张导致的,但是用处不大,他也不想强行去问江芜,自从昨晚她说自己不在榕城,可又分明瞧见了她和许妮在东街口吃饭,心里猛得升腾出点气,压下去之后就是整晚失眠。
现在他的语气不再强硬,反而有些孱弱,带着祈求的语气在询问,把自己姿态放低了江芜总能信任他了吧。
江芜被完全拆穿后脸生出点红晕,她以为自己做得很自然所以才没有被怀疑。
“我没有躲你。”
依旧要坚持这个观点,不能被他察觉到端倪。
楚弋的额头已经抵过来,气息比刚才更清晰的覆上肌肤,喷在脸颊往下沉到脖子里,再窜至脚底,江芜偏了点头。
最终楚弋只是亲在嘴角,贴了五秒才离开,又释然地笑出来,“逗你玩儿。”
她以为楚弋要放开自己的时候腰上那只手又抓住她左手,然后不知道从哪掏出的一个白色手串往她手腕上戴,“上次拿了你的,这个当作赔偿。”
他的脸埋在她后颈蹭,颇有撒娇的意味,“本来想等你生日的时候送你的。”
“不过早了二十几天,25号,对吧?”他询问江芜生日的日期对不对。
“是。”她被楚弋蹭得很痒,只得缩着脖子往前倾。
而后低头去看手腕上那串带有油脂光泽的白手串,自然光线下看起来油润无瑕,色泽柔和,怎么看都与当初班主任几块钱网购来的不一样,就算不懂也能看出价格不低,难怪几个月前要量她手腕和手指的尺寸。
她无心再接受楚弋的好意,抬手要去摘被按住手,“不喜欢?”
“这个和我那个不是一个等级吧,你这样算贿赂。”
“我能贿赂你什么呢?”他含着笑意说,捏起她的手腕抬高,大拇指按着腕骨那块揉,将下巴搭在她肩上欣赏。
江芜本身就白,这羊脂白玉手串戴在她腕上,把皮肤衬得更皙白透亮,顺着手的弧度往上,楚弋往前去看她的脸颊,眼下垂着长长的睫毛,真是漂亮得不行,不是单说脸有多好看,就说这个人说话做事虽然淡淡的,偏偏出现的时候在这人潮汹涌的世界里,在他的世界里又那么鲜明,鲜明到过分吸引人。
楚弋心跳动得快,因为想到江芜在自己身边就让他激动,那些对她有觊觎的想要沾边都没门。
“宝宝。”
“戴着吧,很适合你,就算我寄放在你手上好了。”
在江芜又要摇头时他继续补,“弄坏算我的,就当它和你没缘分。”
他的眼神一刻不落地盯着她看,实在是很喜欢,在她抬头时又忍不住亲上去,用唇瓣轻轻含吮几下又分离,不能再深入了,又想和她做爱了。
他起身后江芜从他怀里脱身,站到另一边,楚弋往上撩了把头发,他也紧张了,以至于脑门渗出点薄汗。
臭天气,楚弋又在心里骂,慢吞吞拿起笔沾了墨水,落笔时神情才全然认真起来。
楚弋写字并不像他这个人一样,下笔遒劲有力,是很端正的行楷,也是受他爷爷影响,老人家退休后无事可干就可劲折腾他,把自己所会的都教给他,精不精通无所谓,反正这里教一点那里教一点也算打发时间,所以楚弋琴棋书画方面样样通样样不精,刚摸个门槛就被他爷爷的另一个新鲜感拽走。
毛笔这门手艺只刚好是他老人家最擅长喜欢的,所以楚弋才能拿得出手。
“什么时候贴?”写完后他问。
“过年吧,现在太早了。”
“好。”
当晚,楚弋赖在她家里,怎么赶都不走,两人又挤在一张床上,江芜很紧张,距离上次和楚弋发生关系已经好几个月,现在又睡在一起,还是会担心,直到楚弋睡去才放心下来。
24号考完试正式放寒假,她对楚弋的疏远不再像之前那么明显,他也看出她的心不在焉,通通都归结于学习的紧张感。
只是放假后楚弋又找借口留在她家,说替她过了生日就走,整个寒假绝不再赖在她家叨扰她,江芜很难接受,因为她已经想好怎么提分手,这种分别前的温情实在别扭。
她打断楚弋,“25号我们出去玩吧。”
“去哪?”
“榕城哪里都可以,楚弋……明天生日,你答应我一件事。”
“还没到呢就先许愿?”
他调侃完又继续说,“我答应你,什么事?”
“明天,你听我的安排,听我的话。”
“我以为什么呢,难道我现在不听话吗?”
她摇头,“没。”
她说的听话,是要楚弋听她说分手后然后答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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