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铸命 - 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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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街上还有不少傀尸的躯体, 夜照城弟子在冷风中指挥其他修士处理尸体, 但好在百姓全都被转移到安全处,无人伤亡。
    一行人回到紫微宫,越青遥已经等候许久, 越非臣与他交换一个眼神,后者点点头,这位城主一直紧绷的情绪才才慢慢松开。
    见此情状, 宫无岁就猜到燕孤鸿的性命大概是保住了,楚自怜诚不欺我。
    越非臣嘱咐:“等二弟醒来,及时禀告我。”
    越青遥领命而去, 几人又回了正殿, 各大宗门的主事已经早早等在殿中, 慕慈心惨白着一张脸, 青衣之上漫着大团血迹。
    “慈心家主伤得不轻, 不妨下去擅作休息, 那几个仙门败类已经伏法, 天雷杀阵也落成,剩下的交给我等处置便是。”有人见他伤重, 不忍劝解几句。
    就连天武台的弟子也劝道:“家主的伤……”
    慕慈心却摇摇头, 固执道:“不必担心我……啊, 城主来了。”
    越非臣和柳恨剑一齐入殿,人群沉默一瞬,又忽然炸开。
    “湘君后面的是阙主吧?他不是死在弃颅池了吗, 怎么会在这儿?”
    “仙陵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别管阙主不阙主了,你不觉得他旁边那个红衣服的……有点眼熟吗?”
    “不能吧,我一直以为稚君复生是讹传,难道天底下果真有起死回生之法?”
    沈奉君杀相褪去,宫无岁自然也不必遮掩,又换回惯常的装扮,他一路上暗戳戳和沈奉君示好,结果对方都装作没看见,如今到了有人的地方,更是冰清玉洁高不可攀,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却未注意到殿中一道道探究的目光跃过柳恨剑看过来,最后落到他脖颈间缠绕的白纱上。
    那些目光太直白太刺人,宫无岁刚打算看看是谁这么没礼貌,身边的人却微微一动,二人距离拉近了些,沈奉君不动声色地挡在他身前,那些打量的目光已然被挡住大半。
    宫无岁一顿,纵然只能看见沈奉君肩膀和侧脸,他却仿佛已经看到这人一本正经微微蹙眉的模样。
    他心中一暖,厚着脸皮上前两步,两人距离立马拉近了不少,沈奉君垂下的衣袖就贴着他的手,借着衣袖遮掩,他勾了勾沈奉君的手指,后者察觉他的小动作,微微一顿,很快又冷漠无情地抽开了手。
    宫无岁就知道这人还在生气,看来只能慢慢来。
    趁着他搞小动作的间隙,殿中诸人已经在心里打过一圈小九九,一人道:“城主和湘君既带了新客,何不同我们介绍一番?”
    话题拐到宫无岁身上,这回是避无可避了,越非臣也不推迟:“这位是阙主,这位是……”他微微让几步,让宫无岁全然进入视线,不遮不掩,“这位是神花府的无岁公子。”
    此言一出,人群又是一阵暗潮汹涌的静默。
    果然是他!可一个死人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众人惊疑不定,片刻后终于有人道:“你真是宫无岁?”
    宫无岁挑了挑眉:“如假包换。”
    那人道:“你不是已经死在弃颅池了吗?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早早现身?你来夜照城有什么目的?是否心怀不轨?”
    宫无岁看向出声的人,发现是张生面孔,约莫是他死后兴起的门派:“我来夜照城还有什么目的?当然是来救你们的,你又是谁?敢问尊姓大名啊?”
    那人没想到他如此不留情面,反被呛了一通,又碍于面子,不情不愿地拱手:“浩然宗,南宫射。”
    又一人道:“城主这是何意?天命教来势汹汹,宫无岁的嫌疑尚未洗清,你此刻带他前来,这……我等倒是看不懂了,请城主明示。”
    越非臣:“诸位稍安勿躁,稚君和阙主确实是来协助我等,昨夜城北傀尸进犯,仙陵和稚君苦战到天亮才守住阵点,越某是觉得无论有什么误会,趁着此刻解开也好,魔教猖獗,多一份助力也多一份胜算。”他这话冠冕堂皇,能不能取信于人另说,倒是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南宫射又道:“那如何确保他不是做戏给我们看?当年喻求瑕把隐尊和天命笏托付给他,此事人尽皆知,如今他们卷土重来,稚君又要怎么解释?”
    宫无岁道:“那些傀尸被豢养在弃颅池底,少说也有十年八载,我重生还不到一年,要怎么指使傀尸攻城?”
    南宫射不依不饶:“是吗?那你杀死喻平安之后,天命笏为何也消失不见,你说你重生不到一年,如何证明?谁能担保?”
    宫无岁正要说话,沈奉君就已经先开了口:“我担保。”
    南宫射一噎:“有阙主担保是好,可我记得当年稚君在护生寺自刎之后,尸首是由仙陵收殓,如今他突然死而复生,还带了这么大一堆麻烦回来,仙陵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你说什么?”柳恨剑本来已经自顾自入了座,就等着宫无岁自己把事情说清楚,谁知茶水已经送到嘴边,却忽然听到这种话,顿时抢过话头,脸色阴沉道,“你想含沙射影什么?”
    “事实而已,什么叫含沙射影?身正不怕影子歪,仙陵要是清清白白,湘君又何必这样疾言厉色?”
    “啪——”茶盏落到桌上,发出一声碰响,殿中诸人顿感不妙。
    仙陵是正道栋梁不假,可自从孟知还去世,柳恨剑继任后,谁不知道这位仙陵掌门表面维持仙风道骨,但实际上脾气极差,一言不合就要阴阳怪气。
    “哈,”柳恨剑还是一贯喜欢冷笑,说话还是那么刻薄,“仙陵要是不清白,昨晚上就不会自守城北,替你们这些无能之辈挡下大部分傀尸。”
    “你——”
    他半点面子都不给,一旁的慕慈心见势要吵起来,立马劝道:“湘君有话好说,何必伤了和气……”
    “天命笏的确是喻求瑕亲自交给宫无岁,难道就不会被别人夺去吗?在座各位都是活了几十上百年的人,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
    有年长者被他这么一刺,也不悦起来:“你师尊在世时对我们都礼敬有加,你一个小辈,竟敢这么和长辈说话?”
    柳恨剑不置可否:“你们可以随口污蔑仙陵,我作为掌门,自然是要为门派声明辩护,凭什么要求我以礼相待?”
    老头一听果然气急败坏,张口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阙主未死,你却继任,谁知道你这个掌门是怎么来的?”
    他话说到一半就已经察觉不妥,但为了声势还是硬生生说完了,连越非臣都有些无力地扶住脸,默默叹了口气。
    宫无岁听着他们你来我往,话题居然又拐到危险的地方,柳恨剑一恨人夸沈奉君比他厉害,二恨人说他掌门之位来路不正,如今被人当面挑开,柳恨剑勃然大怒势不可免,说不定还会迁怒他和沈奉君。
    “掌门继位,名正言顺,无知者,慎言。”一直沉默的沈奉君突然开口。
    这回柳恨剑脸上半点笑意也没了,眉头皱着,那张柔美的面容此刻阴沉无比,山雨欲来。
    宫无岁下意识看过去,却正对上柳恨剑恨恨的目光,他把宫无岁和沈奉君挨个瞪了一遍,像是在说“你们给我等着”,但最后却收回目光,维持住仙陵掌门该有的体面。
    他将目光重新投向方才出声的老头:“田长老说这种话,是在故意挑拨离间吗?”
    既然撕破了脸,就没有体面可言,那田长老干脆豁出去:“挑拨离间?谁不知道你嫉恨阙主,继任掌门后整日作威作福,人尽皆知的事,难道还要我来挑拨离间吗?你什么时候把他当过师弟?如今阙主与稚君勾连,遭人非议,声名狼藉,你心里不知怎么高兴,又何必惺惺作态,装出一副同门情深的模样?”
    前尘总是相似,当初宫无岁为了恶心柳恨剑,没少拿这事来戳他,可如今柳恨剑每每与人不睦,这件事就会被拿出来翻炒。
    孟知还已死,谁也不知道他当初到底属意谁当掌门,这事难以盖棺定论,故而即便沈奉君为柳恨剑说话,证明他名正言顺,但总有人或心气不平,或看不过,甚至有人打着为阙主鸣不平的幌子,试图挑拨离间。
    宫无岁心疼沈奉君被夹在中间当枪使的同时,对柳恨剑也生出一丝微妙的同情来。
    算了,下次吵架的时候就不提这茬,提点别的。
    “是,我就是讨厌他们,我就是要借掌门之位作威作福,就是喜欢看他们声名狼藉,”柳恨剑竟然大方承认了,宫无岁一怔,刚才那点同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听柳恨剑道,“但他们都是我仙陵的人,我柳恨剑想怎么欺侮折辱都名正言顺……打狗也得看主人,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他毫不掩饰对宫无岁和沈奉君的厌恶,但语意之中却表明了回护之意,就算是他柳恨剑讨厌的人,别人也没资格欺负!
    简直狂妄至极!
    柳恨剑冷着脸说完,不痛不痒地掸了掸衣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们既然疑心仙陵不清不白,又何必求我们出力共抗天命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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