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铸命 - 第44章
孙榷又道:“你我齐力同心,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越非臣?他那个儿子越兰亭这次不是也来了吗?我们先抓小的,我就不信老子不要儿子。”
这话一出,果然有人附和他。
人群里很快就被带起一股汹涌恨意,大有揭竿而起,讨伐夜照之意,另一部分却沉默不言。
宫无岁听着他们口诛笔伐,一时只觉恍若前世,他笑笑没说话,仿若置身事外。
谁知过了少顷,孙榷忽然挤上前来,凑到他身边:“公子……你和阙主都是侠义之士,必定会跟我们肝胆相照,同仇敌忾是不是?”
那女修一直跟在宫无岁身边,知道宫无岁在记位置,忍不住道:“此事尚未查清,或许有人栽赃嫁祸也未可知,又何必急着定论?”
孙榷脸色却一变:“你什么意思?”
“我们都亲眼看着越青遥杀人,还有什么不能定论?你此刻还帮着他们说话,是何居心?”
那女修被他横眉怒视,气势稍减,却还是实话实说:“……我不过就事论事,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事情要查清了才好,当年稚君宫无岁惨死护生寺,不也是因为没有查清……这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她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孙榷就变了脸:“他要是早早说清护生寺的僧众是天命教徒,谁又会冤了他?就算这事冤了他,他贪心不足,杀了喻平安拿走天命笏是人尽皆知,成为众矢之的是早晚的事!”
那女修还要再辩,孙榷却道:“算了,你们女人哪里懂这些,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你——”那女修说不出话。
说完这话,居然还有三两道声音附和他。
“我相信这位公子和阙主深明大义,会和我们同一战线,”他转头讨好起宫无岁来。
宫无岁笑笑没说话,孙榷就以为他默认了,志得意满瞪了那女修一眼,又折回去和新入队的修士说密林里那些惨死的尸体。
那女修受他侮辱,脸上红红白白一阵,再反驳不出话来,半晌只道:“胡搅蛮缠,蛇头猪脑,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狼心狗肺的人。”
骂完又转头帮着记录此地地形,宫无岁默了默:“……多谢你。”
他的脸藏在兜帽里,看不清面容,不说话时却无端让人觉得疏远,被吵闹混乱的人群一衬,更多了点说不出的沉郁。
女修看得微微一怔:“……恩公救我性命,何必再谢我。”
宫无岁也没说谢她什么,他握着手心里振动不休的长命锁,突然想起打下印记的那天,沈奉君贴着他额头时那点微妙的暖意。
他默了默,将长命锁塞回衣领,不如等见了面,让沈奉君再打一次印记。
第35章
越来越多的修士汇合, 人群中却无一是夜照城的人,情势已然分明。
宫无岁感受着长命锁的铃音,心知离沈奉君已经不远, 大雨也停了, 四周漫起成片的白雾, 连人影都看不清。
“什么人!”有人大叫起来,“谁!是谁在摸我!”
后头吵闹起来,宫无岁回过头, 听孙榷道:“……哪里有人?”
“我没骗你……刚才真的有人贴着我飘过去了,还拍了我的背!”
孙榷出声道:“一定是夜照城在装神弄鬼!”
宫无岁心觉不对:“此地有异,别轻举妄动。”
说话间, 又一道人影又贴着人群飘过,很快就隐入前方的浓雾之中,孙榷大叫一声:“他在那儿!”
“好啊, 我们正要找他们, 他们还敢出现, ”那人影受了一惊, 慌忙奔向远处, 孙榷拔了剑, 气势汹汹道, “先把他擒来,好好问个究竟!”
宫无岁皱眉道:“弃颅池中遍布魔物, 又有暗敌, 小心中了圈套。”
孙榷却不屑一笑:“我们这么多人, 还怕他们不成?”
“走!”说完就追了上去,被他怂恿的几个修士也紧随其后,宫无岁还来不及阻止, 几人就已经冲进雾中。
身边的女修道:“我们要追吗?”
他还未说话,就听前头传来一阵惨叫声:“啊啊啊啊啊——”
夜雾深,脚下难行,宫无岁才追出几步,却感觉脚下仿若无物,他心中一凛,一把抓住身边的女修,带人跃上近处的树枝,警告后边的人:“别再往前了!”
修为高深的人察觉不对,早早停下避险,后面的人却全无防备,一股脑地冲出去救人,谁知才走了几句,双脚就陷进泥里。
一进到雾中,众人这才看清周围情状,却见周围都是些枯木,枯木中央有好大片沼泽,雨后更加泥泞不堪,孙榷和前头几个人已经陷在中间,动弹不得。
宫无岁抱着手,叹了口气:“都说了别再往前,怎么就是不听呢?”只是这么大一片沼泽横在此处,他要怎么过去找沈奉君?
好在后边的人悬崖勒马,七手八脚地把人拉了上来。
孙榷和几个人陷在中间,脸色难看:“救我……快救我!”
那女修扶住树干站稳,惊魂未定,见此情景,忍不住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众人面面相觑一阵,当即有人御剑来救人,谁知才上了剑,却听见一阵诡异的嘶嘶声。
那沼泽里的泥浆鼓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似的,看着个头还不小。
孙榷手脚并用挣扎起来,却越陷越深:“是蛇……水里有蛇!快救我们出去!”
他一说有蛇,反而没人敢动了。
孙榷吓得浑身发抖,眼睛转到树上的宫无岁,语无伦次道:“恩公……恩公救我!”
宫无岁无遗剑已经在他自刎的时候就断了,现在御剑都得让沈奉君来,他很不想救这个孙榷,但沼泽里还有别人,纠结半晌还是道:“姑娘,借你佩剑一用。”
那大蛇静悄悄地从泥浆里钻出来,竟有水桶粗细,上半身高高立起,分叉的舌头在空中嗅探着,很快就找到猎物的方位,宫无岁御剑俯冲而下,抓住其中一人手臂,却怎么也抓不起来,身后诸人见他出手,也跟着御剑过来救人,借着力气将几人拖了出来,被救的人也赶紧抽出佩剑,踏剑逃离。
眼见那大蛇已经俯冲过来,宫无岁刺了那巨蟒几剑,却破不开它坚硬的鳞片,只能回头道:“走!”
谁知他才御剑要走,却被人重重推了一把,正推向巨蛇口,他回头去看,却见孙榷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恩公……求你再救我一次,最后一次……”
他的剑和宫无岁并排在后,要是没人殿后,落进蛇腹的人就是他。
宫无岁不受控制地从剑上翻下去,耳边却传来女修的尖叫:“公子!”
好在宫无岁身手敏捷,一把抓住佩剑,重新甩到脚下,然而蛇口已到了身边,孙榷却早已不见人影。
他回头冷视一眼,露出个讥讽的笑意,对上那大张的蛇口,抓住剑柄,身体悬在空中,飞剑上灵光涌动一瞬,直直刺入蛇口!
连同宫无岁也被吞进蛇腹之中!
众人眼见他被吞吃,俱是一惊,谁知下一刻,那染血的长剑从巨蛇的头顶穿出,生生将蛇头劈成两半,血花陡然爆开,那巨蛇惨叫一声,身体摇摇晃晃,随即“咣当”一声倒进沼泽里,再无声息。
宫无岁落在蛇头之上,冷笑着将手伸进那模糊的血肉中一探,活生生掏出一颗血淋淋的内丹来。
是什么样的实力,什么样的人,才能面不改色轻而易举地杀死如此凶恶恐怖的妖兽?
谁知他才站定,周围又响起了那种渗人的嘶嘶声。
人群身后,密林之中,三双灯笼似的绿眼正在悄然靠近,人群一回头,却发现已经被包围了。
前有沼泽,后有恶蛇,腹背受敌。
“还有……不止一条……不止一条!”众人惊惶大叫起来,举着剑往后退,却忽听得远处传来一道剑音,宫无岁的长命锁跟着一震,下一刻却见剑光从远处飞来。
沈奉君到了!
尘阳剑在空中只留下一段残影,宫无岁眼睁睁看着那雪白人影踏着雪剑落在他身边,人群陡然欢呼起来:“是阙主!阙主来了!”
那人将目光落到他身上打量了一阵,眉头却皱了起来,但事态紧急,他没说什么,只是将宫无岁往怀里一揽:“走。”
他带着宫无岁离开沼泽,另一手持雪剑,眼见被包围,前头三头巨蛇挡道,沈奉君却面不改色,直直迎上。
三道剑光闪过,那巨蛇的脑袋晃了晃,随即直直从脖颈上滚落下来,舌头落地时,嘴巴还大张着。
人群尚来不及欢呼,就听沈奉君偏头和身边的人说话:“可曾受伤?”
“我无碍,”宫无岁摇了摇头,这巨蛇笨重,不难对付。
沈奉君“嗯”了一声,目光却在人群逡巡,最后落到了满身狼狈的孙榷身上。
他方才从远处赶来,早已将沼泽中发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他眼睁睁看着宫无岁被推落,被吞进蛇口的那一刻他几乎连心脏都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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