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铸命 - 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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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弟子应声而去,燕孤鸿身体不适,也回自己房间,宫无岁仍记得当年文会宴此人骁勇之态,如今竟病弱成这样,不过看夜照弟子态度尊敬,他在夜照城的身份必定不低。
    他不由转头问越兰亭:“你师父身体怎么样?
    越兰亭道:“身体坏了,病痛断断续续……那位楚圣手说了,再找不到办法,师父的寿元最多剩三年。”
    他说到伤心处,也慢慢垂下眼:“好了,我下去看看师父。”
    他又想起宫无岁先前说过和师父是旧相识,还问宫无岁要不要同去。
    原来楚自怜和夜照还有这一段,怪不得越非臣对他态度那么好,宫无岁道:“暂时不用,我复生之事隐秘,又有要务在身,连你父亲也尚不知晓我的身份。”
    按柳恨剑的说法,宫无岁如今还在仙陵的地牢之中,他生前和仙陵有明面上的杀师之仇,自然没人怀疑沈奉君会光明正大将稚君带在身边,越非臣没怀疑他的身份,那一定是越兰亭守口如瓶,没把他的身份捅出来。
    宫无岁循循善诱:“你继续帮我保密,下次我让阙主在你的小人上刻名字。”
    越兰亭眼睛一亮:“一言为定!”
    他打了鸡血似的,不一会儿就噔噔噔跑下楼去见燕孤鸿,宫无岁和沈奉君回到房间。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楼下却依旧吵吵嚷嚷,不少大门派都远道而来,鱼龙混杂,显然对夺谶势在必得,越到这种时候就越要小心谨慎,他们在房内布下结界,宫无岁待在房中,一应出门都是沈奉君去。
    用过夜饭,沈奉君趁夜去查探弃颅池外的地形,宫无岁百无聊赖地待在房中,又想起先前楚自怜意味不明的暗示,姓楚的就住隔壁,要不趁晚上没人,悄悄去探上一探?
    正要出门,却听楼下传来一阵兵戈之声,推开窗一看,却见客栈外有人争执起来,已然动了刀兵。
    宫无岁听了一耳朵,发现是两个修士在争风吃醋。
    “姓严的!你和我老婆做出那等不知廉耻的事,被老子发现了就连夜跑不见了人,今天我在这儿逮到你,非将你碎尸万段不可!”
    “姓段的!你别含血喷人!我把你当亲兄弟,和你老婆清清白白,你竟然这么污蔑我!”
    那姓段的修士一听,冷笑着拿出一块玉佩作为凭证:“你那日将我迷晕,半夜三更与她在后山偷情,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当时就在离你们二十米外的槐树上!连做过的事都不敢承认,孬种!”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没一会就红了眼,拔剑战在一处。
    原来是这种恩怨……宫无岁听得叹为观止,却见四周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有人还大叫着“打死他打死他”,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眼看着就要闹出人命,人群中忽然挤出一道朴素的青衣人影:“二位仙友,手下留情。”
    宫无岁定睛一看,心道:“慕慈心居然也来了?”
    转念一想,慕家当年遭劫,已然式微,慕慈心作为家主,如今冥谶现世,他又怎会放弃重振门派的机会?
    他正想着,却听“咔哒”一声,左边的窗户被推开,楚自怜刚沐浴完,正在悠然打扇,不知从哪弄来几个荔枝,边吃边看戏。
    一见宫无岁,他立时露出一抹笑来,隔着房间扔了两个荔枝过来:“怎么,阙主不在?”
    宫无岁一把接住,却没打算剥开:“怎么,他不在,你想来找我?”
    楚自怜低叹一声:“非也,在下柔弱医者,哪里敢触阙主的霉头?但若公子愿纡尊与我一见,想必阙主也不会太为难于我。”
    言下之意就是,我来找你阙主一定会打死我,但你来找我阙主就能网开一面。
    “房中独我一人,你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楚自怜又给他抛了个媚眼,把剥好的荔枝塞进嘴里,摇着扇子继续看戏。
    慕慈心挡在那血斗的二人中间:“二位,弃颅池即刻就开,大战当前,有事好好商量,何必置人死地。”
    “你他妈又是谁?关你屁事!别挡在这里,否则老子连你一起砍!”那段姓修士怒不可遏,全然不听劝告。
    “在下慕家堡慕慈心,”他不卑不亢道。
    “你就是慕慈心?”那修士听完冷笑一声,“慕家堡早已不是昔年的慕家堡,你想管别人的闲事,也要掂掂自己的分量!”
    “大胆!谁准你这么和我们家主说话?”有慕家堡的弟子出头,却被慕慈心抬手拦下。
    “在下确实无甚分量,也无意冒犯两位,但早年受过佛门教化,故而不愿见二位血染此地,你死我活。”
    “这位慕家主一直都这样……‘乐于助人’吗?”楚自怜盯着慕慈心看了一会儿,嗤笑一声。
    宫无岁回忆前尘,发现慕慈心好像从始至终都是如此,他虽屡受欺凌,但心肠柔软,不心怀怨怼,继任家主之后也很少得罪人,或许是幼时在佛寺修行,身上还带着一种很奇特的佛性。
    他跟个没脾气的和事佬一样,花了好半天才把二人说服停手,围观的人没有热闹看,稀稀拉拉地散了,客栈已经住满,慕慈心就带着弟子在山脚下扎营。
    看够了戏,宫无岁正要关窗,却见远处行来一队人马,为首的一人背着十二面旗帜,宫无岁微微一愣,却听楚自怜道:“连风诏的人都来了……可惜最厉害的神花府已经灭门,其余十二府也不行了。”
    那十二面旗帜之中,唯独缺了一面神花旗。
    宫无岁默然片刻,等人马慢慢消失在视线中,才阖起窗户。
    “不过话又说话来,最近不是传说神花府的小公子已经复活了吗?”楚自怜似乎没注意到宫无岁停下的动作,一双桃花眼仍是笑意盈盈,“我记得他还有个名号,好像叫……稚君?”
    宫无岁瞥他一眼。
    半刻后,宫无岁打开了房门。
    他才踏出房门,就见门口的小厮立马挺直了脊背,磕磕巴巴道:“沈仙君嘱咐我在此等着伺候,公子您想要点什么?”
    宫无岁摆摆手道:“不必,我见个人。”
    那小厮睁大眼睛:“您要出门?”
    宫无岁扣响了楚自怜的房门,哗——房门打开,楚自怜已然久候多时,就等他敲门。
    宫无岁想了想,还是回头嘱咐那小厮:“……别告诉沈奉君。”
    甫一进房间,一股花香扑面而来,崭新的地毯上洒了玫瑰花瓣,宫无岁吸了吸鼻子,楚自怜却满意:“这是西域的玫瑰,最适合用来泡澡,你喜欢吗?”
    宫无岁道:“一般吧,我比较喜欢梅花,味道清清淡淡的,好闻。”
    楚自怜微微一笑,往榻上一靠:“公子自便。”
    宫无岁不想离他太近,只好往地毯上一坐,手却碰到一张长桌,转头却见桌上摆一沓宣纸,上头墨迹未干,字迹密密麻麻,不知道写的什么,他草草扫了一眼,只看见“夜照”“越非臣”“燕孤鸿”几个名字。
    楚自怜察觉到他的困惑,道:“这些都是在下的生意……行医济世无利可图,治好病人却饿死大夫,在下总得另谋生路。”
    他都这么说了,宫无岁也猜得出这沓宣纸里恐怕不是什么正经东西,不过他今天不是为了这些事过来的,遂开门见山:“你想说什么?”
    楚自怜微微一笑:“既然知道我有话要说,何不以真容相见?”
    宫无岁一顿,取下兜帽。
    楚自怜露出个“果然”的表情:“上次在桃花渡相见时我就有所疑心……久仰大名,稚君。”
    宫无岁:“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楚自怜却道:“我自有办法,不过这不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你想不想知道自己为何总是心痛难当?”
    第32章
    楚自怜斜倚在榻上, 一派悠闲从容之态,宫无岁对上他的双眼,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面上却不显:“你想说什么?”
    “你当年修为尽废又自刎身亡, 阎王也难救, 如今全须全尾活过来,难道就从没疑心过?”
    他当然疑心过,但柳恨剑守口如瓶, 什么都不肯说,楚自怜是医者,或许看出了什么。
    “你虽重生, 但躯体羸弱,所以要依靠阙主为你填补灵元,但这是小事, 过段时间就好了, 但你和阙主的性命已经彻底绑在一起, 若你身死, 阙主也不能独活, 反之亦然。”楚自怜摇着扇子娓娓道来。
    柳恨剑说过, 一旦自己离开沈奉君, 不仅自己没有活路,还会牵连沈奉君身死。纵然早有预料, 但听楚自怜说出实情, 他还是五味杂陈。
    沈奉君当年为什么失忆?
    这么重要的事, 沈奉君此刻知不知情?
    就算知道楚自怜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宫无岁还是道:“这到底是什么术法?有没有办法解开?”
    他可以死, 但再不能牵连沈奉君。
    楚自怜却不愿意再多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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