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跃青云上 - 第136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这茶……”
    这也没茶吧?
    季无虞看向桌案,却见着方才还只是盛了瓢溪水的茶碗,此时却冒着嫋嫋烟气。
    什么情况?
    “余生平所羡,惟镜中之月与山间溪流耳。”
    季无虞动作顿住片刻,望向皈宁大师的眼也多了几分疑惑:“这镜中之月不可得,故而稀罕,这山间溪流随处即揽,又因何稀罕?”
    皈宁大师面生得白净,只微勾一抹笑,便也有菩萨相:“青山无拘,乱石无碍,故而稀罕。”
    季无虞听罢便懂了,四周望了望,“原来皈宁大师的心,并不只囿于这小小的一个院子。”
    “大人的心,不也是吗?”皈宁大师将已半凉的茶递给季无虞,“大人请。”
    季无虞接过,轻抿一口,身形一顿。
    她并非好茶之人,得以略知一二也不过只是因为祁言喜欢。
    大概是师承朝翊长公主,祁言所烹之茶,大多醇厚而余韵长,而如今皈宁大师这茶,以溪水相煮,季无虞一入口便觉清冽。
    隐约觉察出这两者不同,季无虞忽而觉得,自己在栖梧宫内耳濡目染,现今也算是出师了。
    “确是好茶。”
    季无虞心里夸了自己半天,嘴上只憋出一句敷衍似的夸赞。
    皈宁大师的笑却因着这一句而僵住,“大人请回吧。”
    嗯?
    “大人今日是为还愿。”皈宁大师停了动作,望着季无虞又一笑,“但大人的心愿,还未实现。”
    …………
    “方才皈宁大师说走西侧门下山近些。”
    温眠眠出声打断了季无虞还未理清楚的思绪。
    “啊……好。”
    季无虞回过神来,跟着温眠眠换了个方向,而脑中还在想着皈宁大师的话。
    人生而有欲,有欲则有所求。
    只是岁月定格在哪儿一瞬,哪儿一瞬所求,哪儿哪儿不同。
    小时可能只是想着兜里有几分银钱,大些却想去攀更高的山峰。
    而她此时所求,又是什么?
    想到此处时,季无虞二人已经到了大觉寺的西侧门。
    眼望着面前和大门相比有些破落的偏门,季无虞忽而顿住了步子。
    不同于寻常寺庙的坐北朝南,这座南楚境内香火最盛之寺的朝向确是坐西向东。
    日日拜谒的香客,于东大门台阶上而下,抬眼望主殿,便是沐浴着第一缕晨曦的佛像。
    而她见这西侧门,地势陡峭,除却寺中僧人,鲜有人迹,根本不可能是皈宁大师说的走这边更近些。
    季无虞面色凝重地望着落了满地银杏叶的青石板。
    在一片金黄中,弯下腰来拾起了一抹紫。
    花序成穗状,吐蕊为紫红,状如山陵翘,却更密些。
    温眠眠凑了过去,一脸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呀?”
    “这是铜草花,大多长在矿山附近。”
    “矿山?”温眠眠眉头紧皱,看了看四周,“那这儿为什么会有啊?”
    “是啊。”
    季无虞似乎察觉出了什么,拿出帕子将这株铜草花包好放于袖中,“这儿为什么会有呢?”
    “诶呀,别管那般多了!”温眠眠大咧咧地搂过季无虞,“我还有事儿要问你呢!”
    “什么?”
    “就是……你怎么忽然还祝上那俩狗男……咳咳,夫妇百年好合了?怪渗人的。”
    “那个啊?当然是因为……”季无虞嘴角的笑容也多了几分冷意,
    “储关二家,没有下一个百年了。”
    第114章
    | 114
    温府。
    季无虞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抬眼望天,今夜乌云叆叇,仿若望不着边际。
    心中隐约有了几分烦闷之意,她闭上眼揉了揉鼻梁,再一次睁眼时,却见着了一张熟悉的脸。
    祁言!?
    她在温府上住着小院最是偏僻,这围着的石墙并不高,可平日见着都是正襟危坐的摄政王,此刻却蹑手蹑脚地从墙上攀爬下来。
    季无虞微愣了愣。
    什么情况?
    祁言好似是还没察觉出季无虞已经看见了自己,自以为是地拍了拍身上袍子沾的尘泥,随即咧着个大嘴抬了头对上季无虞似笑非笑的目光。
    “咳……”祁言破有些尴尬地拢了拢袖子,“巧啊。”
    方才还疑惑,此刻见着他那狼狈样子,便只觉得好笑极了,季无虞背着手,大胯步上前,微仰着头,嘲笑似地打量了他两下。
    “巧啊,摄政王。”
    她这话一说,祁言脸就垮下来了,季无虞凑了上去,
    “怎么啦?”
    实在是纳了罕了,明明此刻空中既无明月也无繁星,可面前这人的眼睛,怎么还是和涌了星星一样。
    祁言面色有些不自在,轻拂过她的臂肘,一路向上摸过季无虞的背脊,低了低头,带着几分叹息和真切的恳求,“下次不准那般叫了。”
    怎么事儿那么多?
    季无虞撇了撇嘴,离远了他两寸,“我又没说错……”
    见她后退,祁言再一次将她搂近,在耳侧说道:“太生疏了。”
    自江南回来,祁言对自己莫名的……姑且称之为占有欲吧,有时甚至是到了细枝末节都要万分在意的程度。
    譬如现在。
    于季无虞而言,不过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叫临弈,叫祁言,叫摄政王,这不都一个意思吗?
    说生疏什么的,自己的心从未游离过片刻,怎的他便这般在意了。
    季无虞躲开了他的掣肘,侧过身去:“你若是存心来找我茬,那便走吧。”
    “怎么会?”祁言从背后抱住季无虞,蹭了蹭,颇有些无奈地说道,“眉妩想怎么叫便怎么叫。”
    祁言习惯性的纵容使得季无虞下意识勾了勾唇,又徒然生了胆般,问道:“那你有乳名吗?”
    祁言脸黑了。
    “没有。”
    语气这般生硬,季无虞自是不满,
    “那你家人小时管你叫什么?”
    祁言怔了怔,他娘朝翊长公主这人呢,除了和男人厮混调情时逢场作戏一下,平日里是个听了肉麻话就要捂住耳朵的人,更别说给自己取什么乳名了。
    若是非得说什么沾点亲昵的称呼,大概便是他的小舅舅,章和太子喜欢唤他……
    “阿言。”
    听罢这两字,季无虞微后昂了头,吻上他的下巴,又在下颚线流连了片刻,于耳畔低语,“那我也唤你阿言,好不好?”
    方才生了气,只怕季无虞说什么祁言都会答应,他身子僵了僵,
    “好。”
    季无虞笑嘻嘻地拉过他的手,“怎么今个忽然来了?”
    提到这,祁言刚还缓和的脸又一次板了起来。
    “你今日好不容易休沐,怎么不来栖梧宫?”
    “非得是我找你啊?”季无虞一屁股坐上石桌,空中晃着的腿不轻不重地点了祁言一下,“你说说你,来便算了,还……”
    瞥了眼祁言身后的墙,“不走正门。”
    祁言挤出一抹笑。
    他倒是想走正门啊,可进温府的门哪儿那么容易。
    见他不开口,季无虞自个想了想。
    自己第一次见着温玦,便察觉出他不怎么喜欢祁言,而祁言呢,也似乎是对他文名的尊敬大于他这个人。
    她心悦祁言,想同他好一辈子,可溺在祁言的目光里这般许久才恍然觉着,成亲这事吧,好像还不单得两人看对眼了。
    她如今无父无母,头顶上两个长辈,一个师父,一个义父,竟然没一个喜欢祁言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季无虞,目光中夹杂着几分嫌弃,上下剐了一眼。
    真是头疼。
    “温美?最麻烦了,若是他知道了,定是要问东问西……”祁言这指责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他……是不是你义父来着?”
    自他开始嘴温玦开始,季无虞的嘴角便没耷拉过,她憋着笑,狂点了点头。
    “那遭了。”祁言后知后觉,似有懊悔之意,“我骂上我岳丈了。”
    季无虞登时笑得开怀,拍了拍他两下,“现在知道急了?”
    没等他回话,季无虞又故作神秘地说道:“不过也没事儿,我在他骂我文章写得狗屁不通时,也偷偷嘴过。”
    能得温玦指教,别说是赞美,便连训斥,天下文人也均是奉为圭臬。
    祁言忍不住勾了勾唇,丝毫不客气地说道:“这倒确实是你能干出来的事。”
    季无虞挑了挑眉,不理会他的指摘,反过来问道:“所以你俩……到底为什么不对付吗?”
    祁言嘴角微动,想要驳斥,却又觉得她说的是不错。
    “我同你义父,原是要好的。”
    “嗯?”
    “若论起来,我该是煮粮庵的第一个徒弟。”
    “那为何……”
    祁言这话,唤起了季无虞一些回忆。

添加书签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