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尽残阳 - 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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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天乱七八糟的事太多,闻确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的实验课,一看见各种仪器就脑子发懵。老师说要这个电路是这样的,要让那个灯泡亮,说欧姆定律是这样被证明出来的,落到闻确自己手里,却只有一大团缠得乱七八糟的电线。
    于是他只能懵逼地朝四周看去,却发现大家居然都知道哪根电线是插在哪个东西上的,可是老师哪里讲过这些。
    这时候只有应忻走过来,牵着他的手,告诉他是这样连的哦,然后和他一起看着灯泡轰然亮起来。
    长大后他依然有很多看不清路的时候,就像当年那一团乱七八糟的电线,又回到了他手里。
    只是十年前的他没人帮忙,被线缠着走了好久。
    现在这团线被人接过去,又变出了亮灯泡。
    嗯。应忻牵着他的手,借力跨坐在他身上。
    闻确低笑着说,你腰不疼了?
    应忻锤了他一拳,你现在思想太龌龊了。
    那就麻烦应老师给我做做思想教育了,闻确狡黠地笑着,唇齿逡巡着凑过去,行不行?
    不行,应忻头一偏,轻巧地避开了,应老师累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闻确只是听听应忻的声音,看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是真的累了,还是只是打打嘴炮敷衍他。
    譬如现在,也许应忻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声音已经掺杂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脸色微微发白,闻确用手指摸了摸应忻眼下泛青的皮肤,轻轻吻了吻应忻的侧脸,然后缓缓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像是树栖动物抱着树干休息,应忻就这样抱着闻确,安稳地睡在他身上。
    闻确偏过头朝窗外看去,又是一个大晴天。
    微风吹动白色纱帘在阳光下摇曳,应忻的侧脸完全沐浴在阳光下,浓密且长的睫毛覆盖在脸上,随着悠长而均匀的呼吸颤动着。
    虽然应忻不重,但是人睡觉会无意识地把全身重量都压下去,他并不好受,于此同时他也知道,应忻这么睡也不好受,但还能睡得这么香,一定很累很累了。
    应忻一觉睡到下午,睁眼时还被闻确搂着,两个人紧贴着躺在狭窄的沙发上,闻确在外面护着他不掉下去。
    醒了?闻确觉轻,总是应忻稍微一动他就醒。
    嗯。
    饿不饿?闻确坐起身,回头看着他,我去做点吃的。
    不饿应忻拉住他,用小拇指勾住他的虎口,哑声说,我想去你家看看。
    闻确心里猛然一沉,甚至不敢再回头看他。
    自从上次自杀未遂被拉去医院,他就再也没回过他家那个老房子,不知道警察有没有清理现场,那条绳子是不是还挂在那里。
    他定了定神,回身抱住了应忻,有种胡乱的安抚,等我把那边收拾好,再带你回去,好吗?
    没想到应忻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就跟毕业要拍毕业照发毕业证一样,我们得有点仪式,不然这事一直悬在我心里,不舒服。
    我没拍毕业照。闻确犯贱的声音在应忻耳边响起。
    你还好意思说?
    闻确没敢看他,但是冰封的寒意已经在后背蔓延,他只能好好好的应下来,答应应忻好好吃完饭就带他去他家。
    肚子里的午饭还没消化干净,闻确手里拎着两瓶白酒,跟在应忻身后,走向他家的老房子。
    应忻说这屋子得用白酒去去煞气,他闻所未闻,但还是乖乖买了酒。
    他家老旧的防盗门从门板到门框都有些变形,不知道是叶焕踹的还是警察踹的。
    开门的时候应忻拦住闻确,接过闻确手里的白酒,往门口洒了洒。
    闻确不懂,但是还是依着应忻照做,把剩下的白酒接过来,打开了防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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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忻把白酒从客厅一路撒到卧室,在卧室门口,闻确拦住了应忻。
    我自己先进去行不行?他握住应忻的手腕。
    应忻把瓶子递给他,无声地点了点头。
    他安抚地摸了摸应忻的脸,柔声安慰道,不用怕,然后打开了卧室门。
    就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把门彻底地大敞开来,闻确不得已松开手,于是门板迅速被砸到墙上,爆发出巨大的响声。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穿堂风自卧室窗户而入,穿过卧室门,劈头盖脸地吹了过来。
    应忻转过身,和闻确一起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厚重的窗帘都被扯着吹到天花板上,那晚的一切痕迹都被吹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空空如也的桌椅和床铺。
    初春的穿堂风还有些刺骨,闻确用自己的外套把应忻裹住,顶着风走过去关上了窗。
    窗帘一下子从天花板上掉下来,所有的杂音在瞬间平息,只留下满屋风吹的灰尘暴土。
    闻确环视了一圈,从床底摸出了那条绳子。
    拿在手里,坐在了床边。
    粗粝的麻绳擦过他的手指,有些沉重的回忆涌入他的脑海。
    还记得刚出事的那几年,郑云总是偷偷跑出去给他算命。
    生辰八字时刻放在手提包里,随便遇见个道士,他就拿出来请人家看。
    问的问题无一例外,全是早先有个道士算过闻确命中有一劫,如今一语成谶,她只想问她儿子能不能挺过这一劫。
    直到某天,郑云似乎是终于想明白了,撕了那张写了生辰八字的纸。
    天道切忌圆满,即使昨日再灿如骄阳,也终有光芒散尽的那天。
    她接受了闻确的堕落,因为她在房间的角落发现了绳索,她知道,那绳索,并非用来寻生,只是用来求死。
    但是她并没有戳破这条绳子的存在,就像闻确也没有戳破,他知道她早就知道这条绳子的存在一样。
    应忻走进来,把闻确的衣服重新披他身上。
    闻确手里拿着绳子,抬手环住了应忻的腰,把脸埋在应忻的肚子上。
    第一次来你家就看见这绳子挂在这,应忻的手落在闻确的后脑,丝丝白酒味钻入他的鼻腔,呛得他想流泪,就知道你过得,一点都不好。
    所以你就在我的抽屉里留了钱,闻确闷闷的声音响起,对吗?
    我没有羞辱你的意思,那只是心疼。
    我知道,闻确的鼻尖擦过应忻的棉质衬衫,能闻到洗衣液混合着雪松香的味道,我一直都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无论是郑云还是应忻,这些爱都好像是伏笔,他从来都没有回答过,但是却实实在在地被埋在心里,很久很久。
    你说,如果那时你拒绝我,我就放弃了,我们现在还会在一起吗?应忻看着眼前布满灰尘的窗户,阳光穿透层层灰尘,依然明亮地照进来。
    闻确抱得更紧了些,沉沉地说,不知道。
    应忻却摇了摇头,你不怕吗闻确?我们差一点就错过去了。
    怕,闻确抱着他,应忻忽然感觉腰间被什么东西浸湿了,然后耳边传来闻确的声音,特别怕。
    那天他们在屋子里洒满白酒,剩下的就一口一口地卷进肚子,喝到太阳西斜,两双人影落在地板上。
    闻确的酒量还是很差,昏昏沉沉地被应忻拖到床上,沉沉地睡去。
    床垫的一侧微微下陷,应忻坐在了闻确身边。
    窗外的天色将暗未暗,透出日暮归西的血红,和那个雪夜的天空一样。
    那天夜里,他也是这样坐在闻确身边,身边的人也是这样的熟睡着。
    他的目光眷恋地游走过闻确的每一寸皮肤,却不敢有半分僭越。
    因为当时的他,不敢承受冲动的代价。
    只敢匆匆冲到隔壁卧室,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心脏。
    闻确,他轻声说。
    和那天一样,没有回复。
    应忻轻轻俯下身,落下一个大胆而悱恻的吻。
    闻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这一幕,下意识地笑着回吻。
    于是那些不曾被知晓的悸动和彷徨,终于在这一刻,被彻底地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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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怎么像要完结了一样(#Д)
    还没有啊啊啊啊啊
    第90章 我当年就该把你杀了
    两个人缠缠绵绵地吻了好久,一直到天彻底黑下来,卧室里伸手不见五指,应忻冷得在闻确怀里发抖,两个人才黏黏糊糊地分开。
    白酒的辛辣已经尽数褪去,唇齿间只剩下点点酒气,应忻抬起头看到闻确的下颌,闻确也低下头看着他,直到两个人真正相依而视时,闻确略有些沙哑的声音才沉沉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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