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真不以色侍人 - 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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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晗扶着廊柱,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间。
    他忍不住干呕起来,每一次的抽动都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混乱。
    ”备马。”谢晗哑着嗓子说,却怎么也踩不上马镫。
    最后是孟叶攥着他的腰把人托上马背。
    谢晗在颠簸中回头,只看见校事府檐下的白灯笼被风吹得打转。
    出殡当日。
    朔风如刀,割面生疼。
    灵幡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似是在为亡者呜咽。
    谢晗跌跌撞撞地扑上前去,死死扒住那口精贵的金丝楠木棺材,仿佛那是他与逝者之间最后的羁绊。
    “让开!”高彦满脸怒容,双眼通红,手中的刀鞘狠狠磕在棺盖上,沉闷的声响震得谢晗虎口一阵发麻。
    “主子临终前千叮万嘱,要葬在碎叶城望乡台,你凭什么拦着!”高彦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眼眶中隐隐有泪光闪烁,却被他强行忍下。
    “谢晗,别这样。”
    孟叶把手按在谢晗肩膀,想要安抚他,却被谢晗扬起手臂打开。
    被安慰的人猛地回过头来,双眼通红,怒喝道:“孟叶你掌管官道交通,为什么没有在三天内运送兰芝来西且弥?”
    孟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从夏国送草药过来,这其中牵扯到交通、外交、军区等诸多部门,错综复杂,又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千户能够办到的。
    云焰实在看不下去,高声道:“够了,谢晗!你就想以这种方式缅怀李大人吗?”声音中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谢晗突然暴起,揪住云焰的衣襟质问:”你不是号称能辨百毒?为什么连份解药都制作不出来?没有净兰芝,你不会用其他草药代替?你真是个蠢货!”言辞犀利,毫不留情。
    紧接着,他又将目光转向高彦,眼中满是怨怼:“你呢?你是护卫,你是怎么护你主子的!”
    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利刃,但高彦没有反击,他知道,这些话,也刺痛着谢晗自己。
    ……
    太守府的琉璃灯将庭院照得亮如白昼,因为五十三名少女的平安归来,一场犒赏宴会正在举行。
    谢晗被孟叶和江齐连拉带劝,极不情愿地踏入了太守府的大门。
    府内灯火辉煌,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众人举杯相庆,一片欢乐祥和。
    人群中,谢晗注意到了秋兰。
    她容貌秀丽,气质温婉。
    太守将接回少女们的将士一顿猛夸后,秋兰眼中闪烁着感激的光芒,问道:“听说是李校事让出了他自己的解药,拉罕首领才同意放了我们。我心里一直记着这份恩情,想亲自向李校事道谢,不知他如今在何处呢?”
    少女们因之前一直被关押在拉罕部落,消息闭塞,她的问话一出,在场官员都变了脸色。
    孟叶迟疑地说道:“他在很远的地方。”
    秋兰追问道:“很远的地方,是京城吗?”
    谢晗听到这话,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冷冷地说道:“他不在京城,他躺在一个深山老林的木棺材里。他的身体会渐渐腐烂,蛇鼠会吃掉他。”
    孟叶大惊失色,急忙出声制止:“谢晗,别说了。”随后,他转向秋兰,解释道:“别听他的,他今日许是多饮了几杯,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谢晗却不再理会他们,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府外走去,清冷背影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孤寂和凄凉。
    校事府如今已人去楼空,李屿淮在军区的那间办公室,就设在谢晗公署的正对面。
    平日里,李屿淮事务繁忙,虽不常来,但办公物品却一应俱全,处处都留存着他的痕迹。
    这一日,谢晗刚从外面回来,远远地,便瞧见几个人影在李屿淮的办公室里进进出出,似乎在忙碌着搬运什么东西。
    谢晗心中一紧,快步上前,声色俱厉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那几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谢晗一眼,不紧不慢地回道:“奉太守之命,将李屿淮的东西清理干净,把这间办公室腾出来。”
    谢晗高声喝道:“不许搬。”
    其中一个杂役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人都死了,这些东西留着还有什么用,当然要搬走。”
    谢晗的手按住箱子,斩钉截铁地重复道:“我说了,不许搬。”
    杂役头子满脸嫌恶,“呸”地啐了口唾沫在地上,口中嘟囔着:“死人用过的东西,晦气!”
    说罢,他猛地攥住谢晗的腕子,用力一拧。
    谢晗吃痛,手不自觉地松开,那个装着犀角笔架的锦盒便“砰”的一声,重重地坠落在地。
    谢晗一脚踢开他,忙不迭地将锦盒和物品拾起,放在怀中。
    激烈的争执声很快引来了孟叶。
    谢晗转头看向孟叶,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说道:“他们竟然想搬走李屿淮的东西,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一样。”
    孟叶微微皱眉,略一思索,随即将那些杂役打发走了。就这样,李屿淮的东西依然留在了那里。
    夜幕降临,月色如水。
    谢晗在昏暗中缓缓踱步,当他的手触碰到砚池边缘时,指尖摩挲到了那三道细微的浅沟——那是李屿淮昔日批阅急报时,惯用拇指抵住的地方。
    ”这方松烟墨,他当时想送给我,却被我拒绝了。”
    更漏声在静夜中格外清晰,谢晗攥着玉扣的手陡然一颤。
    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却见那轮廓与另一道虚影悄然交叠,恍若那人正环住他的腰肢,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小旗官大人,你最好不要后悔......”
    这一天,黄昏来临之前,安排许氏和秋兰回邺城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因赤髓瘟散播,边城封禁,方家动用了很多关系,许氏和秋兰才能够顺利出城。
    谢晗担心守城士兵会为难二人,主动提出与方琪一起送许氏和秋兰出城,四人坐在马车内,秋兰一路上都在反复提及李屿淮救人的事。
    谢晗沉默不语,只偶尔点点头以作回应。
    马车到了城门口,守城士兵习以为常地拦下马车想捞点油水,岂料车帘掀开之后见到一张令人闻风丧胆的阎罗面孔。
    倒不是说谢晗长得有多吓人,相反,青年生得一副貌美清秀的极致容貌,只是他虽行善事,却手段雷霆,等闲不敢招惹。
    “原来是谢大人的马车……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谢大人勿要见怪。”
    “快快放行!”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城,离城约二十里左右,终于和方家前来接应的人会面,谢晗与方琪向许氏告别之后,便准备原路返回边城。
    “谢晗。”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寒风吹过,方琪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你还住公署?”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回走,谢晗头也不回道:“我清净自在惯了。”
    方琪冷笑了两声:“听说是李屿淮主动给你解药的,果然,只要是你提出的要求李屿淮都会答应。”
    谢晗脚步微顿。
    “其实……李屿淮死了也是活该。他亲你了吧,否则,怎么可能会被你传染呢。”嫉妒使方琪的声音充满了扭曲,甚至有些失去了理智。
    “你怎么知道?”谢晗看向方琪。
    “什么?”
    “我说,你怎么知道李屿淮亲了我。”谢晗微微眯眼,靠近方琪道:“陈二确实是先给我下了毒,但陈二已经死了,所以我之前感染赤髓瘟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琪的眸底闪过一丝慌乱,谢晗意识到不对劲,正要逼问,脚底竟突然踩空,两人直直朝深不见的暗处摔落!!
    昏迷之前,谢晗脑海最后浮现的想法是这里居然有陷阱……
    待谢晗再一次醒来,只觉头疼欲裂,面前光线昏暗,模模糊糊地发现自己正被绑在一张椅子上,他的手脚都被控制住了,身旁是同样被绑起来的方琪。
    “方琪。”
    谢晗试探地呼唤了两声:“醒醒。”
    方琪睁开眼。
    那陷阱挖得极深,下坠时应是摔断了方琪的一根腿骨,他刚醒就已经痛得满头冷汗。
    “谢晗……你没事吧?”方琪脸色苍白,“我们这是在哪儿?”
    “我们被绑架了。”
    谢晗观察着周围环境,发现这是一处废弃的仓库,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一扇天窗隐约透露着淡淡微光。
    “对方特意埋伏在我们回程的路上,你可知,是谁想绑绑架我们?”
    方琪摇了摇头,正想说话,便见仓库大门被推开了。
    第33章
    陈旧木门“咯吱”一声被推开, 微弱烛光透入地面,反折出一道高挑修长的剪影。
    来人一身黑衣劲装,头戴蒙面斗笠, 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谢晗看不清他的面容,只隐约觉得身影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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