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 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第172节
史玉皎蹙眉:“可是兵部给的,只有那么多。”多用在探子身上一些,就要从别处挪了,谁肯吃这个亏。
沈持:“……”是这个道理。
先前他写给皇帝的《平西南策》中说,要戍军在此种屯田,或是涉足一些别的产业,有了收益,逐步自给自足,直至不再向户部要钱,然而去年移驻过来后诸事繁杂,腾不出手来屯田,今年新年伊始又打了一仗,而后安抚军心,操练兵马……误了春耕,想是今年也来不及屯田了,大军所需的粮草、军饷还是要向户部要,每一笔银子都算得清清楚楚,要她额外给探子添些,着实难。
“你先挪着,”沈持说道:“后续我来想办法,不要急,咱们慢慢来。”但这笔钱省不得。
史玉皎斟酌再三,最终听了他的话,下决心挪了一笔银子拿给新近派往鸭池城的探子,她无论如何要紧盯鸭池城的兵马调动。
……
第二天,沈持清晨骑着马绕着鹤州府走了几圈,尽管此地陆续有人迁入,但依旧地广人稀,所垦耕田不多,还得吸纳人口才行。
到了留署,杜不寒来找他:“沈大人,官学已修建好,只还缺一名有名气的夫子,本官听说河东名儒董真素爱游历山水,本官想以游玩的名义邀他来鹤州执教一阵子,你看如何?”
当朝的官学,兴办之初皆请名儒来讲学两年,这是惯例。
“听闻董夫子已年近七十,”沈持说道:“只怕他有这个心,却未必来的了啊。”从河东来鹤州,要途径树虬藤结、烟瘴重重的楚、黔两地,董真岁数太大了,断然经受不住这番奔波。
杜不寒:“……哎呀,本官这脑子被驴踢了,全然不记得董夫子有这么大岁数了。”
沈持眼睛一亮:“或许可请本官的老师,王渊王大儒来一趟。”
杜不寒听闻“王渊”二字,摇头如拨浪鼓:“王大儒曾是帝师,身份极其贵重……”如何请得动。
“试试吧,”沈持说道:“本官这就写信给王大儒,与信一道派人去接,他若来的,正好接了来。”
杜不寒:“……好吧。”他觉得只是白跑一趟罢了,请不动王渊的。
沈持则心道:当年王渊致仕隐退是受了样子贺俊之的拖累迫不得已,如今贺酷吏坟头的狗尾巴草都荣枯好几茬了,他未必不想重新出仕,或许正好在寻求机遇呢……
王渊若肯来鹤州官学执教两年,到期后,依旧按照惯例,会升任为当地的学政,官阶四品,这不就复出了。
……
当晚,月亮升起时,沈持抬起头,深深地凝望着夜空中的一弯新月,许久后,又埋头给远在江南退思园的王渊写信。
后来史玉皎进来看到了,笑他:“你要把王大儒拐来此地?”
“嗯,”沈持封好信说道:“王大儒要是来了,鹤州府必定声名鹊起,到时候文人士子、行商、游览山水者纷至沓来,这里就繁华起来了。”
如今天下才有几个知道鹤州府的。
一旦人口多了热闹起来,就容易生财了。
他的信寄出去一个多月后,沈持日日派人去城门口相迎,三月初六,桃红柳绿那日,一个书童跑着来报,说王渊到了。
沈持立刻迎出来,就见从一辆破旧的马车里下来个穿着月白春衫的儒士,身板如多年前一样挺拔,正是王渊,他快步走过去,深深作了个揖说道:“一别数年,先生还是这般清瘦斯文模样。”
王渊的手微微颤抖,他虽然看起来只是鬓边多了几缕白发,眼角多了一把皱纹,然而自从养子贺俊之死后,一直以来的那股心气就散了,关闭了退思园不再收学生,终日萎靡:“唉,心情早已不似当年了。”
师生二人还未来得及多说几句话,鹤州的一众官吏跟着杜不寒也来迎接:“王大儒,久仰久仰。”
一起把王渊接到府衙,安排了房间让他沐浴更衣。
……
军营的校场上。
史玉展得了一把有四五十斤力道的好弓,自六岁那年他在母亲的教导下练习骑射以来,这五年里,弓的力道不断增加,尤其是去年他猛长一截后,膂力也变得沉雄,以前的弓只轻轻一拉便开了,不再得心应手,因而史玉皎又为他寻了这把弓来。
他试着拉开弓弦,扯开后,弓身上雕刻的一只老鹰目视着他,他只觉若有千斤之力附在肩膀上,心中顿时生出一股豪情。
“报——”忽然斥候的一声打断了史玉展,他松开弓弦,微微偏头听着。
“王膺领兵前往左氏土司,”斥候说道:“据悉有四万兵马。”
王膺为帅后没有直接发兵来攻打鹤州城,而是转而去攻打朝廷新置的丽水州——还习惯叫那一带为“左氏土司”。
而驻扎在当地的朝廷军,彰武将军燕正行手下不过只有一两千人,左氏土司手中的兵力不详,但绝不会超过两万。
这消息有如石破天惊,史玉展失声道:“呀,那个苦当归岂不是要遭殃了。”
史玉皎看了他一眼,对部将说道:“各营挑出精兵,准备增援。”
“姐,”史玉展说道:“不如我领一队骑兵火速去追王膺,只等半夜袭扰他的军队,要快,来无影去无踪,一直跟着他打。”
袭一下就跑。让他还没到左氏土司就损兵折将,重挫锐气。
以怀武将军苏瀚为首的诸位将领点点头:“史小郎君言之有理,只是……”他小小年纪领兵谁会听他的。
史玉皎:“不行,别胡闹。”
史玉展说道:“姐,我姐夫在军中素有名气,兵士们听他的,我带他一块儿去总行了吧,我们一文一武,定会立了功回来的。”
未等史玉皎开口,众将领说道:“要是沈大人能去,便有六成的把握了。”
史玉皎看着史玉展说道:“如此,多与史玉展骑兵,记住,只可偷袭不可正面交战。”
“姐,”史玉展高兴地拉弓一下子射穿靶心:“等着我跟姐夫气死姓王的老匹夫。”
此时还在鹤州府衙的沈持重重地打了个喷嚏。今晚要给王渊接风洗尘,去酒楼吃饭,估摸要说的话多,太晚就不回营地了,他正想着打发赵蟾桂去送个信儿,这时候一匹马飞略到衙门口,一小子骑在上面喊道:“沈归玉姐夫,快出来。”
听到呼叫,沈持走出来,被史玉展一把掠到马背上:“姐夫,今晚跟我去偷袭王老匹夫吧?”
沈持:“出什么事了?”
史玉展把王膺出兵攻打左氏土司的事说了:“我姐让你我今夜带骑兵一千人去袭扰王膺。”
沈持:“……”他虽然瑟瑟发抖,但为了媳妇儿还不敢说怕,硬着头皮说道:“我与你先回营中。”
问明是何等情况。
第177章
王渊在府衙后头的客房中洗去一路风尘, 再次出来时他换了身青灰色的襕衫,步态从容,眉眼儒雅, 没见到沈持,他问杜不寒:“杜大人, 沈归玉去了哪里?”
“方才沈大人托下官捎句话,”杜不寒说道:“让下官跟先生说一声, 他家中有事,去去就来。”
户部员外郎韩绍说道:“他呀是个大忙人, 被他小舅子叫走了。”有急事的样子。
城中的巷陌里, 已升起一层烟岚, 眼见暮色就要升上来。
杜不寒说道:”先生一路鞍马劳顿,下官略备一桌薄酒, 请先生赏光一叙。”
王渊说道:“怎好叫杜大人破费, ”他看着庭院中盛放的山茶花说道:”有幸见到西南景色,乃在下人生乐事, 胸中骤然开阔, 今日的酒在下请了。“
执意不肯沾别人的光。
听着他语调中淡淡的惆怅之意, 众人都在心中为他惋惜:到底是为了个不争气的养子断送了大好前程,空负一身才学,却蹉跎数年光阴。
他们不知如何宽慰他,酒席上只说鹤州府当地的一些有趣的风俗给王渊听, 宾主倒也尽欢。
……
沈持与史玉展一进营门就听见校场上铁甲声响, 近千名士兵迅疾移步过来, 在各自领队的校尉的带领下,一个个昂首阔步,夕阳下, 刀如林,寒光闪闪。
这是各营挑出的今夜去袭扰王膺军的精兵悍将,见状,史玉展的眼中透露出一股英武之气,对沈持说道:“姐夫,运气好的话,这次说不准能擒住王膺那个老匹夫。”
沈持:“……”这小子的口气太大了。
此刻,军中大帐,史玉皎与几位将领为确保夜袭王膺万无一失,不停地在商议各种细节、对策,末了,她拍板说道:“就这样,玉展领兵以夜间袭扰为主,不可正面交锋。”
等沈持和史玉展进来后,他们又将夜袭方案演示了一遍:“史小郎君,王膺狡猾,你用兵时事事要与沈大人商量,遇到悬而不决的事则听沈大人的,记住了吗?”
史玉展肃然道:“各位将军请放心,我会见机行事的。”
众将领:“……”这小子忽然正经起来,他们还不太适应。
他们又对着沈持拱手道:“军中有多名兵士护卫沈大人走在后头,一有情况便火速撤兵,会确保沈大人平安无事。”
为了给史玉皎长脸,沈持只好壮着胆子说道:“让各位将军费心了,倒不必如此,在下自以为略有些胆识……”
众将领都看向史玉皎:“将军,您看?”
史玉皎微微笑道:“沈大人乃户部要员,他若有个闪失,秦老尚书定要在军饷上为难咱们,还是让人护好他吧。”
沈大人金贵着呢。
众将领笑了笑,齐声道:“是。”
而后各自退下去安排事情。
沈持回到房里后问史玉皎:“三娘你实话告诉我,玉展说的夜间偷袭王膺大军,有几成把握?”
史玉展那小子是有几分智勇,但他年岁太小了,难免有些儿戏。
“我也不知,”史玉皎说道:“我领兵打仗守的多攻的少,没有经验可以给他。”
沈持:“……”
“我得给圣上写本奏折。”
他心想:万一,战场上刀剑不长眼,他一去不复返,他想请求皇帝,让她解甲回京。
这么多年戍边,冬日铁甲加身出了汗闷在里面透不出来,冷风一吹湿润侵袭,终让她落下一身大大小小的伤痛,他放心不下。
史玉皎:“……”什么奏折非得现在写不可能。
沈持回到房里提起笔,很快写好一封奏折,他封好后放在书桌上:“三娘,我说是最坏的情况啊,我没有及时回来,你帮我把这本奏折送到朝廷。”
史玉皎听得心里发凉:“……别胡说。”她说完顿了一瞬息:“要不,还是别去了吧。”于私心上,她是不舍得他去的。
沈持:“另派兵去增援左氏土司吗?”
史玉皎摇摇头:“不,先观望。”
“毕竟我驻守的是鹤州府而非丽水州,”她说道:“左氏土司打不过,自会来求援的。”
沈持:“……”到那会儿黄瓜菜都凉了。
“我去,”坚定了决心:“三娘,我福大命大,会全尾全须回来的。”
史玉皎低下头说道:“你定要保全自己和玉展,不要逞强……”
沈持牵起她的手放在手掌中摩挲着:“嗯,我答应你。”
下一瞬,史玉展拿了一套软甲从外头进来,塞到沈持手里:“姐夫,你穿这个吧。”沈持看着他套在身上的宽大铁甲说道:“还是你穿吧,我不与人交手,不必穿甲。”
“你俩不用谦让,”史玉皎找了一件她的软甲给史玉展:“我这里还有一件。”
时间不早了,两人迅速穿好软甲,又等了片刻,黄昏渐渐收了残阳,他们领兵出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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