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 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第1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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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奴来呢是想请沈大人进宫一趟,”丁逢对着沈山老两口拱拱手:“陛下召见沈大人。”
    沈持:“……”不是很想加班。
    沈山:“……”阿池比他们想象的官还要大,能见到天子呢。
    沈持:“丁公公稍等,在下回家换身衣裳再进宫面圣。”
    丁逢笑得看起来像是有好事发生:“沈大人不急,老奴候着您就是。”
    沈持匆匆回家换了身官袍进宫,一直到进了东华门,丁逢才告诉他:“今日七殿下不想上学,万岁爷心疼他小小人儿功课重,特地宣沈大人进宫陪殿下玩会儿。”
    沈持:“多谢丁公公告知。”
    陪皇子玩。
    没人告诉他京兆少尹还有这个业务。
    到了宫中,翰林院侍讲学士薛溆也在,看来今天七皇子还要上课,沈持与他执了礼,皇帝萧敏见到他很是和蔼:“沈爱卿来了,朕的皇儿想你了。”
    沈持:“……”
    原来是七皇子点名让他进宫陪玩的。
    沾七皇子的光,沈持得以跟着皇帝萧敏去了一趟皇宫的御花园。
    他一进去,萧承彧原本木木的眼睛忽然亮了:“啊,沈归玉,本殿下等你来陪我玩好久了。”他提着一只蝈蝈笼向沈持走来:“沈归玉,咱们去玩蝈蝈好不好?”
    蝈蝈。
    沈持:“……”又是一年玩赏鸣虫的时节,要不是看见萧承彧的蝈蝈,他都想不起来了。
    他见皇帝和萧、薛二人有话要说,跟着七皇子和服侍的太监出来,到了御花园的凉亭中,蝈蝈呼吸到空气中盛放的蔷薇的的香气,放飞了“极——极——”地叫起来,那声音,好像被人怎么着了似的。
    萧承彧撅嘴说道:“它可真吵。”
    沈持弯下腰蹲在他面前说道:“殿下,臣能让蝈蝈发出好听的叫声。”
    七皇子瞪圆乌溜溜的眼眸:“你会说蝈蝈语?”
    “它能听懂你的话?”
    会说蝈蝈语,才能命令它叫得好听些呢。
    一连串灵魂拷问。
    沈持笑道:“臣不会说蝈蝈语,但臣要是手头有朱砂、蜂蜡和松香、银针和蜡烛就能让它发出好听的鸣唱。”
    七皇子:“这个容易。”说完让小太监去御花园隔壁的太医院取这些东西来。
    他们则还在御花园中溜达,路上太监和宫女远远瞧见沈持,都忍不住看了又看,而后窃窃私语:“那是去年的新科状元沈大人,已经爬到京兆少尹从四品的官位了呢……”
    有见惯了官宦沉浮的老太监说道:“太年少了,不知他是不是昙花一现。” 在讲究长幼有序的官场传统里,他未及弱冠获得了旁人几十年也妄想不来的高官厚禄,落在别人眼里就是一根刺,时不时刺痛他们那颗平庸但不甘落于下风的心,也叫他们眼红,能不打压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栽喽。
    ……
    沈持耳力极好,他能听到他们在谈论他,但是于他,不过一阵耳旁风,走过去就走过去了。
    考中进士之后一年多不算大的风浪中,他对于风言风语早已波澜不惊。他心道:他可不年少,两辈子加起来得有四十多岁了,能稳住,你们多半是看不成笑话的。
    小太监跑去太医院,很顺利地要了松香、油脂、朱砂和一根银针,拿过来后,沈持把蝈蝈从笼子里取出来,熟练地给它点药。
    不大一会儿,蝈蝈再次振翅发出优雅的鸣叫,很悦耳,像丝竹管弦在奏唱。
    萧承彧竖起耳朵,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笼子里的蝈蝈:你对他做了什么?难道就靠那点儿松脂和朱砂,就让他乖乖给唱曲儿了嘛。
    神奇,好神奇。
    萧承彧沉浸在蝈蝈的叫声中:“沈归玉,走咱们去找我父皇,告诉他蝈蝈可以唱曲儿。”就不用歌姬咿咿呀呀地唱了。他在前面跑,沈持怕他摔倒,只好一路小跑跟在后面,回到上
    书房,正好薛溆还在,看见萧承彧亲近沈持,眼色滞了一瞬,打照面时双双执了礼,各自的视线又散开去。
    “彧儿回来啦,”萧敏听见小孩子衣料窸窸窣窣的声音,笑道:“去那么久,玩的什么啊?”
    萧承彧挑着蝈蝈笼子进去:“父皇听,沈归玉让他唱曲了呢。”
    皇帝掀眸看看沈持:“沈爱卿竟还有驭蝈蝈之术啊。”颇意外他竟这么会玩。
    沈持不好意思地笑笑:“小伎俩而已。”皇帝:“你来说说使的什么小手段?”
    “七殿下,能用下你的扇子吗?”沈持问萧承彧。
    萧承彧大方地把腰中装饰用的玉扇拿给他:“你用。”
    沈持拿着扇了扇风,发出嘟嘟嘟的声音,他在上面洒了些清水,又扇,结果发出了清脆版的嘟嘟声。
    “陛下,和这把扇子一样,微臣只是在蝉振动的翅膀上点了药,”他解释说道:“声音就变了。”
    皇帝玩兴大发,吩咐值守的小太监:“去,再找两只蝈蝈来,让沈爱卿也给朕瞧瞧怎么点药。”
    很快,小太监们取来两只碧绿肥硕的大蝈蝈,叫声“极——极——”的电力特别足,整个御花园都被它们叫的显小了。
    沈持当着皇帝的面配好点药,拿手指压着蝈蝈的翅膀:“陛下,七殿下,微臣一般是点七处,说着在薄透的翼上快准地下了一滴,等稍稍晾干之后,又下第二,第三……等七滴全都点好,放开手,蝈蝈哑巴了。
    “等它缓过来才会叫。”他说道。
    皇帝兴致勃勃地逗七皇子:“要不你把这只给父皇,父皇的那只给你,行不行?”
    “不换,”萧承彧把蝈蝈笼子藏在身后:“才不要和父皇换。”
    这时候薛溆见状规劝萧承彧:“‘孝子之于亲也,爱之以心,事之以财。1’,‘财’是说子女能拿出的东西,陛下喜欢殿下的蝈蝈,殿下理当孝敬给陛下。”
    萧承彧听到他说教,一下子变了脸,不乐意的很。
    “殿下,‘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2’,心事方能不被人知……”薛溆见他把不高兴表现得这么明显,又进言道。
    七皇子已经想堵耳朵了。
    沈持:“……”
    六岁小儿的喜怒哀乐不都写在脸上嘛,这也要求太高了。
    皇帝把萧承彧抱到膝盖上哄:“薛爱卿你下去吧,朕和七殿下玩笑罢了。”他这会儿不需要臣子在一旁进谏。
    薛溆面有愧色:“是,陛下。”
    等他退出去后,皇帝问沈持:“沈爱卿,京兆府盗贼的事了了嘛?”
    沈持:“……”
    盗贼之事……六伙之中的五拨已结案,独独郭满这伙贼牵扯到通州知府周六河,不知该如何量刑。
    京兆府先前就此事给皇帝上过折子,可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京兆府只能一直关押着郭满几人而无法结案。
    “请陛下明示。”他说道。
    萧敏看了一眼七皇子萧承彧,说道:“对于京兆府抓的贼,沈爱卿尽快结案吧,至于其他的事,朕自有打算。”
    沈持闻言心中微一怔:“是,陛下,臣遵旨。”
    看来皇帝是要保下周六河,不让京兆府深挖了,只处置郭满一伙贼就行。
    那么对于京兆府和他来说,这件事就简单多了。挺好。
    看来皇帝今天宣他进宫,并不是光让他陪七皇子玩的吧,这才是真正的目的吧。
    “承彧,”萧敏给大太监丁吉使眼色让把七皇子带下去:“父皇和沈爱卿还有话要说,玩去吧。”
    七皇子萧承彧:“父皇,下次还要沈归玉进宫来陪儿子玩。”薛溆是个老学究,学问虽好但很古板着实无趣。
    沈持:“……”小祖宗,可别了,再来一次传出去,天下人要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高俅之流,靠陪皇子玩抄近道升官。
    等七皇子离开上书房后,萧敏说道:“七皇子还小正是天真烂漫的岁数,他与朕十分亲近,如百姓家父子那般,朕暂时不想动他的外祖周家,你懂吗沈爱卿?”
    他的九个皇子之中,同他亲近的也只有七皇子萧承彧了。
    要是彻查周六河降罪于周家,必然连累周淑妃和萧承彧,使他们父子间生出罅隙,从此疏离、冷淡,再无温情。虽周淑妃的种种行事让他淡了立萧承彧为皇储的心,但他没有迁怒于稚子,依旧偏疼这个儿子。
    说白了,就是他看在萧承彧的面上,这次不追究周六河的罪责了。不过会敲打他,勒令他收敛,不再在通州府行抢劫过往举子、商人。
    沈持本想劝谏,说句“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3”之类的话,但转念一想说了皇帝也不会听,何苦白费口舌,于是说道:“臣明日上值就了结郭满一案。”
    得,省事了。
    皇帝:“去吧。”
    沈持从上书房告退出来,走了没几步,迎面看见兵部尚书魏淳进宫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一份塘宝,双眉紧锁表情十分凝重。
    哪里起战事了?
    走近了,他看见那封塘报的封口处印着一个“史”字的戳。是史玉皎发回兵部的塘报吗?沈持的心忽地一揪。
    之后过了几天才得知,就在半个月之前西南边关打了个小小的胜仗,这份是捷报。
    沈持为史玉皎高兴,想起他还拿着她的弩,半年了还未归还,心中不安,次日上值后先将郭满这一伙贼判了刑罚,因无法追溯他们在通州府犯案所得,只能按照在京城犯下的偷窃案顶格量刑——流三千里戍边屯田,他们也没有不服气的。
    处置了这一伙贼,几个月以来沸沸扬扬的京城盗窃一事暂告了结。
    这日散值后跑去找工部工事吕居:“吕大人,上次在黔州府,史将军所说的弓弩之事你还的记得不?”
    吕居:“当然记得,下官回京后也几次三番琢磨,可还是找不出问题所在。”
    沈持:“……”
    “下官明日到军器监去看一批新的刀具,”吕居说道:“要不沈大人一起同去,叫大伙儿一块儿瞧瞧史将军的弩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军器监是工部和兵部一道主持的,他从黔州府开矿回来,又被召去军器监制造刀箭等军器。
    “再好不过了。”沈持说道。
    这日散值后沈持带着那把弩,还有在黔州府时墨家后人翟阳生给他画的图纸,跟着工部工事吕居一道去了军器监。
    这个地方建在工部的后面,地下一层工事,地上一层,怎么说呢,没有他想象的落后,还是有一些技术含量的,差不多可以想象成后世参观福州船政博物馆的那种感觉吧,测量工具,规、矩、准、绳,圆规,曲尺,水准器——画直线和水准线用的,后世仍在用,引画直线和定平用的绳子,跟车间一样整齐地摆放在那里,一应俱全。还有冶铁、锻造、浇铸……等等他不懂的技术,在这里都能找到。
    不过一些机密的地方是不让外人进的,他也只能走马观花在外头粗浅地看一眼。
    沈持拿出弩后,兵部员外郎方伯进翻过来看了看弩机上刻着的一行字:贞丰十三年,军器监王会,六弓弩。
    这行字分别是这把弩生产的时间、制作负责人和弩机强度——即“物勒工名”,就是在上面刻上制作工匠的名字,一来让工匠留名,二来明确责任,谁制作的谁负责,据说如果出了疏忽是很大的事情,要丢命的。
    但本朝的军器监似乎没那么苛刻,方伯进只是把负责制作这把弩的兵部工匠王会找过来,让他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哪里出了问题。
    王会额间的一道悬针纹很深,尤其在苦着脸的时候,他翻找出当年制作这把弩时候的图纸:“诸位大人看看,这图纸有无问题。”
    沈持同他们一道看图纸。单张图纸看不出什么门道,他将翟阳生的一块儿拿出来,放在一处比较,寻摸问题所在。
    怎么个寻摸法,无外乎一通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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