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八嘎 -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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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别客气了。”
    乔季同看着瘦,却很有力量。黎建鸣推了两把,那手臂就跟螃蟹钳子似的。不仅没推开,运动裤还被扯了下来。
    两个人都低着头,看那屈居在小帐篷里的山峦。
    黎建鸣急中生智地扯谎:“我一进浴室就兴奋。你不用勉强。”
    “没有。”乔季同镇定自若地站起身,“不是多大的事。”
    虽然嘴上这么说,却也没再去扒黎建鸣的内裤。轻轻掩上浴室门,只留一个放腿的缝。而后转头拿下花洒,开了热水。
    “黎先生,闭眼睛。”
    乔季同的声音很是温暖柔和,在浴室里荡起一圈回音。
    黎建鸣心里一荡,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乔季同担心水喷到伤腿上,用手掌包拢着花洒。水流从指缝里汩汩地流出来,浇在头皮上,也是温温柔柔的。
    乔季同冲了一会儿。关上了水。害怕黎建鸣冷到,用浴巾擦干了他身上的水珠。
    压了泵洗发水,用手掌晕开,轻轻抹到黎建鸣头发上。十指插进发间,沿着头皮一寸寸搓洗。认真得像是擦洗名贵的古董瓶。
    黎建鸣舒服得不想动弹。可能是因为隔绝了视觉,脸皮也稍厚起来。他大剌剌地坐着,随便帐篷里的兄弟是点头还是变身。
    洗完头发,又开始擦洗身上。
    黎建鸣双手一点事儿都没有,他完全可以自己洗身子。可当乔季同的手盖到他肩膀上时,他就完全放弃了这个想法。抹了沐浴露的手,从脖颈搓到前胸,从前胸搓到小腹,一路打着圈点火。
    气氛越来越旖旎,浴室里回荡着咕叽咕叽的暧昧声响。
    帐篷里的山峦都要变成了太阳。
    黎建鸣的脑子里也进了个太阳。
    乔季同的脸也红成了太阳。
    “···别抹了,冲吧。”黎建鸣开口道。
    “嗯。”
    “帮我拿条新内裤。不要平角的,要宽松的。”
    “···好。”
    ——
    这以后的日子,两人相处可谓十分融洽。
    因为乔季同不会开车,打车送黎建鸣去医院换药不方便。他便在网上学怎么换。其实也不难,无非是拆掉纱布,擦碘酒,上新纱布,上石膏板。
    做饭也是无比上心,每天查有利于骨头愈合的食材,天天换着花样。
    而黎建鸣对他也一改傲娇跋扈的劲头,极尽温柔。甚至还要给他安排吉他课程。但乔季同推掉了,说以后等黎建鸣腿好了以后自己报。黎建鸣现在也的确离不了人,便也没再坚持。
    就这样过了两个星期,春节要来了。腊月二十八,黎建鸣老家的人来接他回家过年。
    黎巧怡听说黎建鸣摔折了一只腿,直接派了一辆房车,外加两个司机一个阿姨来接。
    看到那仨人都是做事利索的稳当人,乔季同稍稍放心了些。第二天也收拾东西,踏上了返乡的火车。
    乔季同妈妈那边的亲戚都断了联系,所以只能回大姑家。大姑父老家离得远,大姑一家过年基本都是回大姑的娘家,也就是乔季同的爷爷奶奶家。
    乔季同的爷爷奶奶家在乡下,一个几十年都没什么变化的穷地方。膝下总共七个孩子,乔季同的爸爸排行老三。
    孩子一多,就有偏心眼。乔季同的爸爸不是最出息的那个,也不是最有眼力见的那个,更不是最大或最小的那个。老两口并不是很疼爱,连带着对乔季同也一般。甚至叫名字都经常叫错,叫成乔同济。
    下了火车,要坐小巴。下了小巴,还得打个三蹦子。
    农村的三蹦子都很简陋,架子上糊的塑料膜。塑料膜破了,就贴块透明胶。年头越久,透明胶贴得越多,左一层右一层的,翘起一块块的黑边儿。
    乔季同坐的这个,简直比济公和尚的袈裟还要破。破到看不出来是车上打补丁,还是补丁粘出个车。
    乔季同坐在粉色大花床单铺的木板条上,一路跟着引擎哆嗦。他忽然想起最近超市一楼的那个减肥机。人站上去,摁了启动按钮,就跟着机器一起哆嗦。
    打完折一千九百九十九。
    两千块钱。能做一百趟三蹦子。怎么合计还是三蹦子划算。
    北方乡下的冬天,冷得荒凉。冻得梆硬的土地,灰得白苍苍的天。偶尔过去一两辆摩托,摩托后坐载着尿素袋。
    哆嗦了半个小时,到了村口。乔季同挎着布包,拎着饮料补品,顺着泥路往里走。
    富裕的城市日新月异,穷苦的村落一成不变。这样一个落后的小村子,不管是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都是这样的。一样的红瓦片平房,一样的稻草垛,飘着若有若无的粪味儿和土腥。
    乔季同的爷爷奶奶家在村尾,得绕过一个冻冰的小池塘。
    双门的平房,连着个仓库。有个大院子,院子里养着三只猪,栓着一条狗。
    狗看到乔季同,扯着嗓子开始吠。屋里的人听到动静,迎了出来。
    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
    “哎呦,季同!”
    乔季同点头招呼道:“二姑。”
    女人快步迎了过来,一边帮他往屋里拿东西一边招呼:“季同来了。”
    主屋烧着炕,炕头坐着个老太太正在看电视,炕稍坐着一圈人正在打扑克。
    炕稍的几个人看到乔季同,招呼了一声:“来啦。你大姑呢?”
    “大姑一会儿到。”
    “哦。”
    也就没了下文。
    炕头的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瞪着一双浑浊的双眼看他:“是同济啊,来,给奶奶看看。”
    乔季同没有纠正,把上半身凑了过去,热呼呼地叫了一声:“奶奶。”
    “哎。好。好宝。工作辛不辛苦?”
    “不辛苦。”
    “哎,哪能不辛苦。你大叔的孩子年前儿进厂,说累呀。”
    这时候刚才的那个女人凑过来道:“妈,季同现在不在厂里,做厨师啦!”
    “哦。厨师哦。厨师挺好呐。”
    乔季同和老太太聊了几句,转头问女人:“二姑,晚饭做多少了?”
    “都差不多了,”女人道,“就晚上的饺子还没包。”
    “那我去包。”
    “哎,行。不急,你歇会儿。”二姑拉着他的手坐在炕沿上,上上下下打量他。不一会儿,眼底就浮出了泪花花:“哎,这苦命的孩子,手都裂了,干后厨累吧。”
    这世界对于他人的悲哀并不缺乏同情。乔季同没了爹妈,这满屋子的亲戚都是眼泪汪汪。可真轮到收养问题,又都是睁大了眼睛:俺家也难呀。
    乔季同擅长忍耐别人的恶意,却万分惧怕别人的亲近。他连忙道:“不累的。我去后面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说罢逃似地钻进后厨,给锅底下添柴火。
    第16章
    大姑一家最后到的。大年三十晚上七点,一大家子撑起桌子开始吃年夜饭。
    人多坐不下,乔季同也没上桌,在后厨随便吃了两口。刚放下筷子,兜里的手机响了。
    「周瑜」:吃饭了?
    「乔季同」:过年好(笑脸),吃过了。
    「周瑜」:吃的什么好东西?
    「乔季同」:乡下菜,没什么特别的。
    「周瑜」:瞅瞅。
    乔季同猜黎建鸣可能是好奇,去桌旁照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深咖色的大圆折叠桌,桌上盘子磊着盘子。圆桌周围着一圈人,正喝得满脸通红。
    乔季同离得远,桌上所有的脑袋都入了镜。倒不小心暴露了他不在桌上的事实。
    「周瑜」:哪个是你爸妈?
    乔季同想了一会,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回了个笑脸。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去包饺子了。
    —
    黎建鸣家里没什么亲戚,属于利手利脚的富。过年也都是在小家里过。
    吃过晚饭,在楼下和家人唠了一会儿,黎建鸣就开始想乔季同,回了房。
    想发消息吧,又拉不下脸。不能他主动,他要等乔季同给他发新年祝福。等来等去,手机里几百条消息,居然没一条是乔季同的。他到底是没克制住自己,主动发了消息。
    幸好乔季同回复得还算快,没落了他的面子。
    可刚说了两句,就没了动静。
    黎建鸣又拉不下脸了,辗转反侧地等到八点。
    对话框里除了自己那句「到底哪个」以外,没有任何反馈。更可恶的是上一条还没有字,只有一个系统自带的笑脸表情。
    黎建鸣又发了一个「干啥去了」的表情包。
    等了半个小时,仍旧没有回信。
    这回黎大少爷受不了了。这世界除了他那个血脉压制的大姐,没人敢让他等半个小时。
    他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去。响了七八声,接通了。
    “哎,黎先生,新年快乐。腿怎么样?”
    画面上的乔季同离得稍远,能映出整个上半身。语音外放,信号还不是很好。影像卡来卡去,说话断断续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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