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 -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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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懦弱、是没担当、是不负责任的逃避。
    明明是关心他的人在被抨击,被围攻,他却躲起来当乌龟。
    追问的人更匪夷所思:【对啊!所以你们是刚知道吗?】
    【他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当初,他不替季斓冬说话的时候,你们是怎么说的?】
    ——当然是因为季斓冬做了亏心事。
    ——然然这么善良,连他都不站出来说话,季斓冬究竟多恶心多该死,不是显而易见吗?
    【照这个逻辑,季然现在也不站出来,不替你们说话。】
    【你们又是什么?】
    当初的评论还没删干净,报应已到,两相对比当众处刑。
    气疯的粉丝彻底不管不顾,抛开一切底线疯狂骂人,红着眼疯狂敲键盘,丝毫不顾说出来的话早已毫无逻辑。
    却被邮件声吓得一个激灵。
    起诉书。
    厉行云居然真在打官司,半解散半瘫痪的厉阳传媒,现在倒是应了当初的承诺,真的为季斓冬一个人服务了。
    律师函雪片一样飞出去,一个又一个嚣张到极点的账号,毫无预兆地突兀消音,退出骂战。
    点进去看,本人在疯狂删帖,可惜网络从来不是没有痕迹,删掉又有什么用,还是要法庭上见。
    ……
    厉珩放下手机。
    他找不到什么能给季斓冬念的东西。
    季斓冬大概不想听有关“他是不是该死”的讨论。
    厉珩咬着还剩一大半的三明治,抱起季斓冬,绕过不停试图绊他的脚营救季斓冬的狗崽子,去阳台想让他晒晒太阳:“你是怎么长大的?”
    他越来越想知道这件事,既是为了查案,也是出于某种不明缘由的私心。
    季斓冬还在慢慢嚼最后一口面包。
    嚼得很慢,一会儿就走神。
    脸颊微微鼓动。
    厉珩被他吸引视线,不知为什么无法移开,心想这莫非就是影帝的本事,怪不得季斓冬这些年被骂成这样,还这么有名气,拍什么火什么。
    季斓冬把面包咽下去。
    厉珩回神,三两口吞掉三明治,扶着季斓冬靠在躺椅上,起身去给他拿水和药。
    药有很多种,季斓冬的状况不好,医生又新添了几样效用强的。
    厉珩对照着说明书和医嘱数了半天,总算确认无误,回来的时候,季斓冬还是他离开前的姿势。
    只是太阳已经挪动了,直射进来,给人镶上一层隐隐约约的金边,尤其是垂在眉间的发梢,没有血色的嘴唇,还有苍白的、微蜷着的手指。
    厉珩走过去,拿手替他遮阳。
    顺便把温水递给他:“季斓冬,吃药了。”
    阳光刺眼,季斓冬不知道躲,要不是睫毛足够长和密,就要晒伤眼睛。
    季斓冬躺在他的阴影里,眼睛微微动了下,慢慢回过神,因为“有没有人照顾过你”这个问题瞬间引出的自我防御已经消失,这双眼睛又显得很温和。
    “厉组长。”季斓冬轻声和他打招呼。
    厉珩俯身,一只手拿着药和水杯,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和后脑,让他稍稍坐起。
    厉珩自己坐在一旁,借他半边肩膀,摊开手掌:“药对吗?”
    季斓冬也不知道。
    他看到厉珩手里的药,就低头吃下去。
    厉珩的掌心碰到冰冷的嘴唇,力道很轻,很微弱,像从迷雾里慢慢走出的、来水源旁垂头饮水的鹿。
    厉珩喂他喝水,见他又含着药走神,就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吸引回注意力:“咽下去,对,要用吞的。”
    季斓冬吞咽,药很多,喉咙跟随微动。
    厉珩看着都觉得难:“苦吗?”
    季斓冬抬起眼睛。
    他不说话,厉珩摸了摸他的头发,放弃这个问题,直接去厨房给他找白糖。
    ……神特么找白糖。
    系统看着厉珩手里那袋已经结块了的绵白糖,又高兴又发愁的,它能做的太少了,只能尽力带领小狗保卫季斓冬:「季斓冬,季斓冬。」
    系统问:「你好一点了吗?」
    季斓冬低头,慢慢挪动手指,轻轻摸了摸蘑菇。他变得越来越少说话,但眼睛里的神情实在很温柔。
    系统喜欢被摸,蹭了蹭这些冰冷的手指,它有点知道季斓冬在想什么:「不用管主角,不用管剧情,崩成什么样我们都不管,完不成任务拉倒。」
    「季斓冬,从现在起你什么都不用管。」
    系统说:「你就让自己过得高兴一点,肆无忌惮,胡作非为。」
    季斓冬配合地表演高兴,他的长相实在太出众,瘦成这样,反而少年感鲜明异常,在冬日阳光里微笑,是叫人挪不开眼的朗朗风致。
    脚步声停在阳台外。
    季斓冬抬头,温声打招呼:“厉组长。”
    厉珩没能立刻出声,他沉默着站在阳台外,眼前阳光下的季斓冬,和记忆里月下的少年重合,泛着光的鹿涉水而来。
    “很苦啊。”季斓冬说。
    于是厉珩被自己的腿带过去。
    他手里还捏着那袋硬邦邦结块的绵白糖,但没打开袋子,只是走到阳光底下。
    季斓冬很虚弱。
    能骗过数据,却瞒不过直觉的虚弱。
    季斓冬的吻戏高明,传闻中没有他带不进戏的演员,传闻中季斓冬是相当风流荒唐、第一面就会和人接吻、却又从不负责的那种人……厉珩被他握住手腕,就不懂得挣脱。
    触感很冰。
    这实在是个很温存的、半开玩笑的吻。
    “好多了。”季斓冬笑了笑,“谢谢。”
    季斓冬并没有深入,仿佛这只是一场关于“肆无忌惮、胡作非为”的表演。
    救赎值稳步上涨,系统欢天喜地撒花,极力撺掇季斓冬发扬反派风格,没事就把厉组长抓来亲嘴玩。
    厉珩却蹙眉,眉头锁得很紧,不是因为冒犯,他暂时没有闲心考虑证人相当嚣张的轻薄和冒犯。
    厉珩问:“好多了吗?”
    季斓冬轻轻扬眉,仿佛一瞬间恢复正常,弯了弯眼睛要开口,却被抱住。
    厉珩半跪在躺椅边沿,伸手圈着他的腰背。
    “这样,季斓冬,你的……朋友。”厉珩在他耳边说,“听不到。”
    是真也好,是假也好。
    厉珩接受这个设定。
    但他不接受季斓冬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融化掉,留下一个剔透的、空心的、仿佛很好的冰壳。
    “季斓冬。”
    厉珩说:“我想……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十二年前,他没有察觉到少年缄默的求救。他知道现在的季斓冬已经不想了,他知道,但至少,至少。
    厉珩握住伤痕累累的手腕。
    季斓冬的心跳抵着他的掌根,微弱无序,季斓冬调笑地演一个吻,但其实吝啬至极,甚至不肯把药的苦涩分给他尝。
    或许有情绪压过公事公办,或许有东西失控,或许是因为一双眼睛漂亮,厉珩这种人,向来不会觉得什么眼睛漂亮。
    厉珩攥着简陋的袋装绵白糖。
    心脏跳得很急。
    “很苦的话。”厉珩请求这个人,“别急着走,和我说。”
    第15章 我不知道
    季斓冬被他抱着。
    很安静,体温很低。
    和阳台刺眼的太阳格格不入。
    厉珩尝试摸他的头发,太阳下的人不开口,不动,不接近最后那一丁点距离,像无知无觉的剔透冰壳。
    厉珩的掌心盖着苍白冰冷的后颈,尝试轻按,但没有回。面前的眼睛仍弯着,带有一点称得上温和的遥远弧度,只是映不出影子,厉珩俯身碰上噙着笑的唇角。
    他像在亵渎一个幻象。
    和刚刚完全不同,季斓冬没有反应,任凭他亲,厉珩低声道歉,收拢手臂,抱住颓软安静的头颅。
    他轻轻抚摸着季斓冬微张的眼睛。
    季斓冬仰在他的手臂上,还是带着一点笑的影子,厉珩触碰这些睫毛,发现季斓冬不知道躲,不知道眨眼。
    厉珩不清楚他在看什么,那片天空连云也没有,空无一物。
    厉珩握住垂落的手。
    “抱歉。”他低声说。
    厉珩把季斓冬轻轻抱起,放回到客厅的沙发上,俯身跪在沙发旁。
    拉上遮光帘后的客厅很暗。
    黑暗有时危险,有时安全。
    厉珩低头,他在这种事上并不熟练,模仿着季斓冬的动作,试着慢慢分开毫无力度的唇齿。舌尖谨慎搜索证据,抵着渗出寒气的上颚,有些血腥甜味的口腔,慢慢扫过舌根,尝到药残留的极苦味道。
    季斓冬没说谎,这药就是很苦,苦得难以置信。
    厉珩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慢慢结束了这个过程,撑起身,他用了几秒才想清楚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他后知后觉,起身时有些仓促不稳,迎上那双眼睛,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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