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不想被救赎 -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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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影帝仗势欺人,抢了孩子。
    “做得不好。”厉珩忍不住点评,“该联系儿童保护机构。”
    季斓冬:“嗯。”
    季斓冬又不说话了。
    厉珩闭嘴,他是来查案子的,得想办法引着季斓冬讲话:“我不打断了,你接着说。”
    可他愣了下,因为季斓冬只是很和气地抬起头,解释:“我说完了。”
    厉珩:“说完了?”
    季斓冬点头。
    那年他二十二岁,拿了最年轻的三冠影帝,前途无量,那一部电影让他认识了厉行云,两个人很快走到一起,他又救出一个抱着他不肯撒手的小姑娘。
    那段时间命运的仁慈假象,让他错判了局势,以为自己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路,很快就要当上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厉珩接过季斓冬递过来的一团空气。
    他皱了皱眉:“季斓冬?”
    “能帮我照顾朋友吗?”季斓冬问,他现在的语速和神情,和这段时间一直以来的状态有了明显区别,“我很愤怒。”
    这几个字被很正经地、咬文嚼字地说出来,就很难被当真,更何况季斓冬的神情完全没有任何说服力。
    ……但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出奇的黑,很深邃,冰冷渺远,仿佛十五岁的季斓冬从这具身体里猝然苏醒。
    “你早该愤怒。”厉珩攥住季斓冬发着抖的手腕,他没把这当成一个玩笑,“说吧,想干什么?带你去好好发泄发泄,只要别告诉我你想杀两个人。”
    这算个地狱玩笑,冰冷的眼睛笑了下,很吃力,季斓冬慢慢垂下头,额发遮着眉眼,他这样的神情也仿佛回到了那个晚上。
    ——厉珩心头陡然划过一道不祥的电闪。
    季斓冬的愤怒,太深太重,混杂了无法消解的自罪。
    那场闹剧的结果是季斓冬解散工作室、童星回到她父母身边,在季然和粉丝的视角这是一场见义勇为的大胜。
    而当时的厉行云口中说着相信季斓冬,后来却又在决裂时把旧事翻出:“所以……那件事其实也是真的,是你一直在骗我。”
    “季斓冬,是不是?”
    是不是?
    是不是?!?
    系统挣扎着要回去找季斓冬,去他大爷的救赎值,不管了,系统终于看见季斓冬眼中的幻觉、弄清他耳边那个小姑娘的哭喊声——那孩子死了。
    因为季斓冬被季然闹烦了、解散工作室不管了,季斓冬只自私了这么一次,他管不动了也不想管了。
    小挂件一样黏着他,抱着他的手的小豆丁,在汹汹舆论的强大压力下,回到了父母身边。
    没过四五年,劳累过度,急性白血病复发。
    病死了。
    ……
    季斓冬把自己所知的陈述给厉珩。
    和季然有关系的人、可能在这件事里插过手的人。
    季影帝“跋扈”、“以势压人”、“不择手段打压季然”,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因此惹恼了很多护着季然的人,报复应声而至。
    季斓冬看着厉珩手里的蘑菇。
    他像是最后腾起一团青火的冷烬,把这些全说完,就耗尽余热:“我的……朋友。”
    “它喜欢小狗。季斓冬说,“厉组长,请你带它看小狗。”
    厉珩皱紧眉,他扶住季斓冬的肩膀,轻轻晃了晃:“愤怒是要发泄,季斓冬,你要实在想杀个人也行。”
    ……先把人哄好再说。
    他看见这双眼睛微弱地、吃力至极地配合欣赏了下这个无聊的冷笑话。
    厉珩抬手,生疏地摸他的头发。
    季斓冬慢慢合上眼睛。
    第13章 如果无罪
    厉珩说:“季斓冬。”
    他试着收拢手臂,把这具身体抱住。
    这动作很顺理成章,他就蹲在轮椅前,两个人离得很近,不费什么事,只要一伸手。
    厉珩攥住他的手,握了握:“季斓冬。”
    季斓冬没有任何反应,一动不动,瘦削肩膀刀似的硌人,呼吸和心跳微弱,阳光下的脸和手都极为冰冷。厉珩把人抱起,带回住院部去给医生检查。
    在走廊等待时,调查局探员已经找到与季斓冬口供相关的案件记录,送来医院。
    童星死亡案。
    厉珩坐在长椅上翻阅。
    这桩案件当初并非由他经办,否则他当时就会见到季斓冬。
    记录里有很多尚未公开的部分。
    比如对季斓冬的调查审核。
    【为什么要‘救’这个孩子?】
    【你要怎么证明,你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毕竟你有被指控的前科。】
    【你有能证明自己想法的证据吗?】
    【如果你并不心虚,为什么只是其他人的一句话,就能让你放弃?】
    这些提问堪称无耻,几乎已经是先假定结论,再倒推问题。而季斓冬的不配合,让他被“审查”了三天。
    审核结论一栏,则更是隔岸观火的冷漠:我们无法剔除他身上的嫌疑,经问询,其家人一致声称,他有着和生父相似的许多特质,很难保证这里面不包含扭曲的欲望……
    探员胆战心惊站着,看厉珩的脸色变沉,眼底透出某种冰冷,这样的神情过去似乎从没在厉珩身上显露过。
    “当时负责办这案子的是谁?”
    厉珩放下文件起身。
    部下连忙说了个名字。
    是有名的参议员,风评很好,推动了妇女儿童保护法案,在民间很受欢迎。
    “去查。”厉珩说,“和季然有没有关系。”
    又是那个季然?
    部下诧异,但还是利落地应声去办。
    医生做完了检查,正推门找患者的监护人,厉珩扣上制服的铜制纽扣,走过去:“怎么样?”
    医生摇头,欲言又止,神色不算轻松。
    厉珩皱了皱眉。
    季斓冬躺在病床上,盖着被子,呼吸很平缓。厉珩走到病床旁,握住他垂在床旁的手,季斓冬没有反应,瘦削腕骨随着这个动作弯折,手指很冰冷。
    厉珩俯身,轻拍他的肩膀:“季斓冬。”
    躺在床上的人很安静,被扶住肩膀轻晃,阖着的睫毛盖住睑下淡青。
    窗外的阳光很好,像是某种淡金色的流体,漫溢过鼻梁,淌过唇畔,汇进锁骨的凹陷,病号服已经明显不合身。
    厉珩伸手抚了下,发现一小块新的擦伤。
    “他服的药超过安全剂量。”医生有些为难,“我们做了紧急处理,洗了胃,性命没有大碍,但是……”
    药能让人短时间内保持兴奋——不止兴奋,还有足够清晰的头脑,暂时修复因病损伤的注意力和记忆,这是一种饮鸩止渴的“正常”。
    他们提供的药品严格控制数量,但季斓冬在这之前,应该是……一直没有吃这一种药,把药全藏了起来。
    直到今天,季斓冬才把它们全吞了下去。
    厉珩明白了医生在为难什么:“因为我的问询。”
    因为他来探望季斓冬,借机套季斓冬的话,想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这是季斓冬一直在等待的时机。
    季斓冬反过来利用了他。
    为那孩子。
    厉珩的确被撬动情绪,愤怒会传染,季斓冬身体里那些垂死的岩浆,现在被灌进他的身体里,在岩石的裂缝间冒出灼烧的烟尘。
    厉珩俯身,向上拨开季斓冬的额发,打量这双静静闭合的眼睛:“他怎么样?”
    医生没有把握,不安地摇头:“不清楚……”
    身体状况还能用医疗仪器监测,意识就完全没办法了,患者的脑电图很差,甚至连大量反射也微弱到濒临消失。
    厉珩没有再问,他已经明白医生的意思,在床边站了一刻后,他抱起深度昏迷的证人,扶着后颈,让季斓冬靠在自己肩头。
    守在门外的部下立刻跑进来:“组长。”
    “m计划。”厉珩用风衣裹住他,“证人需要保护,我送他回去。”
    部下明显一怔,这个决定冒险,调查局的组长决定的“证人保护计划”,就意味着从今天起,季斓冬被明确拉到厉珩的身边。
    但厉珩只是抱着季斓冬向外走,他站在太阳下,亮到刺眼的阳光落在季斓冬闭着的眼睛上,风把睫毛吹动,但并没如厉珩所预测的那样,傲慢的影帝得意睁眼,懒洋洋宣布较量获胜。
    季斓冬苍白,安静,了无生气。
    “十二年前,我就该这么做。”厉珩问,“是不是?”
    没人回答,部下不敢说。
    风吹着风衣的衣领,擦过下颌和没有血色的嘴唇,厉珩收拢手臂,让季斓冬靠稳,他尝试回忆十二年前的月亮底下,还发生了些什么。
    不大能想得起,因为暗影里的少年实在太镇定、太冰冷沉默,让人意识不到他正承受痛苦。
    那只是一起明朗到根本用不着费力细查的案子,家暴、反抗、未成年,不是蓄意,尽快结案对季斓冬有好处,他那个疯子生母歇斯底里要把亲生儿子送进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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