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掌柜 -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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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放将帽子戴在了头上,转过脸,问阿笙,“上回我送你的帽子呢?”
    阿笙没想到,二爷会忽然问他帽子的事,脸上现出尴尬神色。他的手上迟迟没有动作,局促地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谢放低头看他:故意道:“给扔了?”
    阿笙涨红着脸,连忙摆手,“没,没有!在家里的衣柜里!”
    他怎么可能会将二爷送他的帽子给扔了呢!
    谢放拿着手中的帽子,帽檐朝着阿笙的方向,在他鼻尖轻点了下,这才将帽子戴上,轻扬了唇角,“逗你的。”
    谢放如何不知,多半是那顶西式帽对阿笙来说太打眼,不好戴出门。
    阿笙脸颊通红。
    二爷没有真的误会便好。
    还,还有……
    二爷戴帽子的动作忒潇洒了一点。
    戴上帽子的二爷,更,更好看!
    …
    福旺叫的人力车已经在门口停着。
    阿笙手里头拿着食盒,不好作揖,朝二爷比了个谢谢的手势,便要躬身离开。
    “上哪儿去?”
    后脖被轻捏了下,阿笙尚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二爷给扶着上了人力车。
    阿笙统共也没坐过几回人力车。
    最近一次坐人力车,还是那日雨天,送老人去医院,再往前,则是压根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
    他不习惯做人力车,更勿论还是跟二爷同坐!
    阿笙吓得转身就要从车上下来。
    谢放一只手扶在阿笙的腰间,揽着他在位置上坐下,自己也随即落座,出声解释道:“顺路的事,二爷正好也要去长宁街上办点事。
    这样,我办事的地方到了,便让你下车,不送你到店门口,如此你爹爹同店里的伙计也不会看见,既不会被爹爹追问,也免遭他人非议,可好?”
    阿笙指尖攥着手食盒,二爷什么都替他想到了,他倘使再执意要下车,岂不是太不识趣了么?
    于是,缓缓地点了点脑袋。
    谢放笑着轻揉了下阿笙的脑袋,对车夫吩咐道:“劳烦,去天逸阁。”
    阿笙垂着脑袋,红着脸颊,低头去看自己的鞋面。
    二爷的掌心好温柔……
    …
    人力车夫小跑着,周遭的景物在缓缓向后退。
    青石板路,路面不是那样地平,只要是过有坑洼的地方,车子便会稍微颠簸一下。
    阿笙已经尽可能地坐稳,可有时身子还是不免朝二爷方向倾。
    每每弄得他面红耳赤。
    幸好,二爷似乎没有见怪他的意思。
    有时候倘若实在颠簸,二爷还会在他腰间扶一下……
    从凤栖街过福桥,回长宁街,这条路,阿笙不知已走过多少回。
    可这是头一回,坐在车上,途经这条路。
    还是同二爷一起。
    桥下支起了两家凉茶铺子,桥下有船家载着瓜果,划着浆,沿河叫卖。
    阿笙向外头张望着。
    原来,坐在人力车上,视野会更好,二爷的春行馆也能够瞧得更为清楚。
    …
    两个月前,他如何能够想到,有一天,他竟然能够同二爷一起坐在人力车上,经过这儿呢?
    不用再双脚踮着,在桥头努力地张望着。
    二爷就坐在他边上,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两位爷,坐稳了。”
    听见师傅的提醒声,阿笙尚未得反应及,车子忽然往下俯冲。
    身体向后仰了一下,忽地又往前倾,阿笙吓得一只手抱紧了怀里的食盒,另一只手本能地抓住离自己身边最近的人。
    人力车下了桥。
    俯冲的感觉消失,车子总算再一次稳稳当当地驶在路上。
    “卖香瓜啦——”
    “卖香瓜啦——香瓜三文钱一个,香瓜三文钱一个——”
    “又甜又脆的香瓜,快来买啦!”
    瓜贩子的叫卖声,传入耳里,阿笙总算慢慢地缓过神。
    方才,吓,吓他一跳。
    这位人力车夫师傅下桥的速度也太快了一些,他险些要以为自个儿的身体都要给甩出去。
    还不如他平日里坐“乌梅”出行来得稳当。
    忽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手里似乎捏了什么东西。
    阿笙僵直地、缓缓地转过了脑袋。
    但见,二爷的手被他给紧紧地抓在手里!
    阿笙睁圆了一双杏眼,赶忙收回了手,刚要打手势,向二爷致歉,只听二爷叹了口气,“利用完了,便迫不及待地将二爷的手给甩脱了?二爷没想到,我们小阿笙是如此凉薄、负心之人。”
    什,什么呀!
    阿笙低着脑袋,好半晌都没勇气抬起头。
    只是脸颊越来越深,一双耳朵也是也染上了玛瑙红,羞窘得脑门都要冒烟。
    二爷怎,怎的越来越没个正经了!
    …
    “二位爷,天逸阁到了。”
    阿笙一怔。
    竟,竟这么快便到了么?
    路上,转过或是过坑,身体总是时不时地倾向二爷。
    那会儿窘迫得恨不得天逸阁就在眼前,或是干脆让他跳下车,走路回去。
    眼下,车子终于到了了,他反而……很是有些不舍。
    能够像今日这般,同二爷共乘一辆车的机会,日后怕是不会再有了吧?
    人力车夫停稳,谢放从车上下来,将手递给阿笙。
    阿笙睁圆了一双杏眼,慌忙摆着手,“多谢二爷,我自己能……”下。
    他是什么身份,哪里能让二爷扶他下车?
    “不客气。”
    阿笙手势尚且没有比划完,二爷已是笑着牵过了他的手。
    慌得阿笙连忙从车上下来。
    一张脸颊通红通红。
    …
    车资福旺叫车时,便已付过。
    谢放同阿笙下了车,车夫便拉着车子离开了。
    谢放人就在天逸阁门口,却没急着进去,“我知你店里忙,我便不耽误你时间了。你肩上的伤势我没瞧过,只是如果轻碰都会疼,最好还是留意下。回去后,要多休息,好生将养着。
    粗活、重活暂时交由店里伙计,不要勉强。还有,最后一项,也是最要紧的一项。”
    阿笙只当二爷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托付于他,小脸认真,比划着,“您说。“
    谢放:“记得上药。”
    阿笙脸颊蓦地一红。
    偏生二爷追问了一句,“可都记下了?”
    阿笙只得红着脸颊,点了点脑袋。
    …
    阿笙赶着回去。
    步子迈得急。
    谢放站在远处,见阿笙平安地过了対街,往长庆楼的方向去了,这才转身,步上天逸阁的石阶。
    “二爷?里面请,里面请!”
    像是二爷、康大少、姚公子等几位公子哥,可都是他们天逸阁的大主!
    天逸阁的掌柜的亲自从里头迎出来,脸上堆着笑,“二爷。您可是许久未到我们店里来了。您这阵子,在哪儿忙呐?”
    谢放走在掌柜的前面,拿起摆件上一个小巧精致的月白釉杯,拿在手里,转动着看了看,笑着道,“赋闲在家,无所事事。”
    掌柜陪着笑,“呵呵,二爷您尽说笑。是前阵子病了,最近身体还虚着,所以才在家将养呢吧?这符城谁人不知,您最近可是有不少的营项呐。听说,您还有意要投资实业,是不?
    这投资实业呐,可是利国利民的一件大好事!”
    掌柜的竖起大拇指。
    谢放将手中的月白釉杯给放回去,“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至今都还没找着合适的项目。八字没一撇。”转过了身,问掌柜地道:“抱石画师的画,可还在?”
    陶管事原先一直候在天逸阁,等着二爷过来。
    忽见店里一位客人说指着対街的一对爷孙,说是当初就是那对爷孙两人进店卖的画。
    对方既然手里头有抱石老人的画作(倘使这幅当真是真迹)或许对方知道抱石老人的下落,在又派了人给二爷捎话之后,陶管事自己便匆忙追上那对爷孙二人。
    掌柜的连忙点头:“还在,还在。我这就让人给您取来。”
    掌柜的给身后的伙计递了个眼色,伙计便赶紧去柜台的后头,将画给取过来。
    展开在柜台的台面上。
    谢放瞳孔微缩。
    竟然便是那幅大哥在父亲六十岁生日寿宴上献上的《江雪垂钓图》!
    …
    谢放摘下头上的帽子,低头仔仔细细地瞧过笔触、题字以及印章,确定同他曾在父亲寿宴上瞧见过的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他当时见过的那幅《江雪垂钓图》用的画轴是最上等的黄杨轴,用的双色绫。
    这幅画的画轴却只是用很普通的画轴做裱,画的两头,也未曾镶锦边。
    谢放的心跳得极快——
    极有可能,他眼前的这幅《江雪垂钓图》才是这幅画最原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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