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闻青梅落 -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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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可以自己完成的事,却扮弱暗示需要帮忙,当算作勾引吧……
    李致端起她的下巴,从她手中抽走帕子,就她眼角的泪沾湿,轻轻擦拭唇角。
    她愣愣仰望他,心中忐忑。
    几次三番出逃的爱意,最终被圈禁在这潮湿昏暗的水牢中。
    何其有幸,能让李殊延对她展露如此温柔的一面,仿佛一场甘霖降下,滋润心田,甜蜜,酸涩。
    此前为放下李殊延所做的一切努力,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她心甘情愿宣告自己失败。
    郑妤垂下眼睫,看着捏在自己下颌角上的手指嘀咕:“这算是肌肤之亲吗?”
    “算。”李致并不避嫌,“你既认定本王夺了你的贞操,待此间事了,本王娶你便是。”
    “殿下对待婚事,永远专横独断,从不问我愿意与否。”郑妤苦笑,“往后殿下可莫再开这样的玩笑了,若教嘉和郡主知晓,定会难过。”
    “嘉和郡主……是哪位?”
    他们并肩走在狭长的通道,郑妤闻言暗喜,偏头看向石墙,压低声音答:“殿下心仪的那位。”
    少女扭捏的小动作,拧巴的小心思,李致全看在眼里。他莞尔一笑,故意逗她似的:“你记错了,本王喜欢的是……静淑。”
    郑妤眸中的光遽然退去,她抓着手背,伤神问:“宣朝并无静淑郡主,殿下说的是闺名唤作静淑的姑娘吗?”
    行至通道尽头,郑妤没发觉李致驻足,继续往前迈步,触发机关。
    巨大石锤迎面击来,她来不及思考应对,李致猛一把推开她。
    不料后背撞上石墙,又触发另一处机关……
    墙后,地面铺有一层暗红的漆,明显是血液干涸形成的。再往盖有隔板的水池上瞧,白骨横陈,骷髅成堆。
    第11章 谎称
    指甲猛刮小指,郑妤双腿定住,像灌了铅似的,一步迈不动。
    李致避开来回晃荡的石锤来到郑妤身旁,从容走进隔间。
    指骨拦路,他漠然踩过,髋骨勾到衣摆,他无情踢开。李致察觉她没跟上,回头看。
    眸中泪水抛珠滚玉,郑妤双手自然下垂,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致折返,沿路踢开地上横七竖八的白色块,清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回到她跟前。
    “你不随本王走,踩到机关便自己解决。”他撂下这句话,淡漠转身,余光却一刻不停往后瞟。
    郑妤低头提起裙摆,快步追上,眼睛控制不住往两边张牙舞爪的白骨看。
    骨架轻小,骨头纤细,她无法确定心中猜想,便改问李致。
    李致给出肯定答案:“此地白骨,皆是女子。”
    话音方落,玄色衣袖蓦地一沉,一只洁白如玉的小手抓住他袖角,暗戳戳靠近。
    他突然停下,她猝不及防撞上宽广后背,抬手摸摸鼻子。一抬头对上李致了然的眼神,郑妤颇为尴尬垂下眼帘。
    “松手。”
    架在水池上的隔板,与他们所在之地,隔有一丈远。郑妤咬紧下唇,含泪摇头:“我怕……”
    想起对话戛然而止前提及的“静淑”,郑妤失魂落魄。
    他有心仪的姑娘,天下谁人不爱他李殊延,他们多半是两情相悦。她这样蓄意勾引,不妥。
    如若有人勾引她的心上人,她定会勃然大怒。推己及人,郑妤讪讪松开手。
    李致疑惑回头,抬起左臂道,“抱紧,带你一同过去。”
    郑妤瞥一眼精瘦的腰,婉拒道:“殿下自行过去吧,我留在这就行。”
    “过来。”李致不悦催促。
    “殿下既有意中人,便不要行引人误会之事。”郑妤撇嘴,“忠贞不二,是感情长久的基本条件。”
    她在吃醋?
    李致意识到这一点,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蔓延开来。人本就喜新厌旧朝三暮四,女子为何对忠贞不二这种反人性的要求如此热衷?
    父皇纳妃,与她们生儿育女;母后在父皇驾崩后豢养男宠,同他们寻欢作乐。他们都没做到忠贞不二,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相爱相守了半辈子。
    李致垂下手臂,不再搭理郑妤,纵身一跃跳到对岸。
    郑妤收回视线,像只鹌鹑似的缩头缩脑,偷偷瞟向他的背影。
    分明是自己拒绝他,为何自己不高兴?
    她有什么资格不高兴?李殊延不过戏言要娶她,以讽刺她痴心妄想,且他已明确告知她,他心有所属,那她还在期待什么?
    期待他再次要求让她抱,给自己开脱的借口?届时东窗事发,让她可以理直气壮推卸责任,说自己并不乐意,是他一再引诱她?
    这与在外偷腥的负心汉有什么区别?郑妤为自己的龌龊感到不齿。
    脚下震动,木板稳稳搭在岸边,她的视线沿木板延伸,望向负手立于尽头那个人。
    遥不可及的人,好似因这根木纽带,同她缔结了关系。这块木板,像横跨银河的鹊桥。
    世人因鹊桥相会而熟知牛郎织女的悲情故事,千百年后,会不会有人以他们为原型写诗著文,成全她一场美梦?
    霎时,枯木发芽,白骨生花,他站在宿命那头,静等她走向他,走向或许并不属于她的李殊延。
    池水无波,爱意汹涌。所有的道德枷锁、礼教束缚,她都可以不管不顾。无论脚下是深渊还是地狱,无论他给的是蜜糖还是砒霜,她都甘愿像飞蛾扑火般奔向他。
    李致在前查探,郑妤亦步亦趋,眼神一刻不曾离开过他的身影。
    他蹲在白骨堆旁,回头道:“别盯着本王看,去找线索。”
    “哦……”郑妤含糊应声,走向别处。
    甫一转身,夺目亮光自眼前一晃而过,郑妤眯起眼看,目光锁定稻草堆。
    小心翼翼靠近,拨开稻草,一根银针躺在草堆里。
    “咦?这根针……和芳茗楼……”见识过银针伤人的威力,她不敢乱碰,遂唤李致过来看,“殿下,这根针和在芳茗楼伤了您的银针很像。”
    未获得回应,郑妤返回李致身边,问:“殿下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李致递给她一根黑绳,郑妤接过打量,发现绳上挂着指甲大小的木牌。
    “芣苢,草药?”
    李致不吭声,拨开骷髅头,又找出一根黑绳,还是写着“芣苢”二字。他继续找,找出一堆黑绳。
    “三十一根黑绳,三十一颗头骨……”郑妤喃喃自语,“筛选,还是取代?”
    “你找出什么?”李致往稻草堆走,在她描述的位置找出铁针,徒手捡起。
    郑妤膛目结舌,讪讪道:“殿下您不是说,针若淬上毒,可穿肠烂肚,见血封喉。您怎么直接拿起来了……”
    “这根针锈迹斑斑,落在此处少说有几个月了。”李致无奈道,“你不必把本王说的话奉为圭臬。走,找出口。”
    离开隔间,李致欲往西去,郑妤揪住他衣角,指向东边。
    “地上有血迹。”她指着地面。
    两人一路东行,途中误触好几处机关,棒槌、暗箭、钉板……所幸李致反应敏锐,皆逢凶化吉。
    然而带着她这个包袱,难免受到拖累。
    地上不只有干涸的血迹,还有湿热的鲜血——李致屡次动用右臂,未愈合的伤口反复流血。
    最严重的当属过钉板,必须用左手扒墙头才能保证承重,于是李致不得不用右臂抱住她。
    郑妤眼睁睁看着玄袖颜色加深,血渍沁出表面。
    他们气喘吁吁,席地而坐。郑妤往后靠上墙壁,笑出声,问道:“殿下,您没想过抛下我吗?”
    “想过。”
    “那为何不实施?”
    舍己为人只流于表象,她知他并非良善。伴随一路的疑虑再次冒头,她只想问个确切答案。
    承认他舍不得抛弃她。承认于他而言,她是特殊的。承认,他喜欢她。
    但他没有。
    李致只是淡淡回答:没法向母后交差。
    肚子叫声掩盖堵在喉头的哭声,她揉揉干瘪的小腹,蜷起双腿,有气无力抱着膝盖。
    兽叫鸟鸣,出口近在眼前。墙上绘有两块网格,左天干右地支,是只有他们内部才知道的通行答案。
    六十种组合,按对概率微乎其微。李致犯难,无从下手。
    “可能没法带你逃出生天了。”
    “能与殿下长眠于此,未尝不好。”郑妤掷地有声,无畏道,“吾心既许,之死靡它。”
    恪守规矩的女子,若非穷途末路,断不会大胆告白。
    李致与她相视一笑,惭愧道:“郑姑娘向死而生,本王自愧不如。”
    郑妤微笑上前,不假思索按下壬。李致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随后,郑妤走向右边,踮起脚伸长手臂,却够不到目标。她耸肩,扯到肩上伤口,情不自禁嘶一声。
    “殿下,丑。”
    李致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阴沉,郑妤忙解释道:“壬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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